一切又从血泪说起

梁依伟

2024年4月16日开斋节后不久，没眼珠的左眼趁公假日气氛还没散也来凑热闹。开始感觉偶尔阵痛，接着眼角开始泪中帶血丝。眼皮天天早上恩爱，被凝固的隔夜血黏着睁不开，需用清水洗去昨晚的血迹才能慢慢开。一切忙碌又从这血泪开始。

人随着岁月慢慢变老。吃的盐比饭多，过的桥也比走的路不少，当然身上的皱皮和脸上的鱼尾纹也有所增加。

肿瘤医生早已说过：“像你癌末者且多处已转移的情况，活得越久，很多东西就肯定会需要搞。这些治疗和活着是平行且逃不了。” 所以，也没什么惊讶。血泪任你流，若不很痛也没影响走动，生活依然过，且当时也正在越南遊。

起初原以为血泪是义眼片对“眼睛”两侧眼角磨损而引起炎症至流血。刚好2024年4月29日与牙医有约，义眼片需定时打磨，矫正、拋光、调色、调试等善后日常活动。经牙医仔细检查，说这肯定不是义眼片造成的。需由肿瘤医生、眼科医生进一步检查或脑科医生因上个月2024年3月中曾进行约4小时脑部肿瘤立体定向放射治疗。

次日2024年4月30日，因需进行第64次免疫化疗，也经肿瘤医生检查，肉眼看不到任何血液来源处，需通过眼科医生常用的特殊显微镜检查眼表內结构。再找不到的话，才需另安排眼部MRI扫描。

同日2024年4月30日。恰好眼科医生当日在肿瘤科医生癌症中心过条街对面的眼科中心执勤。经眼科医生通过特殊显微镜仔细检查，找到了血源处——就在假眼台的外皮组织层有一个小裂缝。

来来来，医生又拿出纸和笔。一切又从血泪说起。假眼台在那里？

在2022年7月15日，因癌细胞从肾转移去左眼形成大肿瘤后而进行眼球摘除手术。当时，把眼睛割开一道缝，把里面的东西统统挤出来，掏空得只剩外皮的眼窝与眼皮。

眼窩失去眼球的支撐，眼脸会向內凹陷。同时，医生将会置入的物体是一颗球体的聚乙烯（Polyethylene），俗称眼台，缝起来后相亲相爱不分离。它有独特的多孔性结构，与骨骼相似，光滑、质地轻，新血管和增生的组织會慢慢地渗透生长入它的孔中，再从右大腿中抽取的真皮脂肪填充容量，而后再佩载较薄的义眼（义眼片）。

在眼球摘除两个月后，2022年9月22日，发现眼窝里眼台表面长了息肉，马上进行切除手术且把息肉送去外科诊断活检，后来也证实癌哥哥肿瘤驾到。切除肿瘤后，也造成眼台表层薄了些。

这是原因之一，也不排除其他治疗的并发症，如口服靶向治疗药物、脑部肿瘤立体定向放射治疗或眼台本身与外层组织摩擦引起等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治疗及停止血白流，安排最快的手术时间，即7天后2024年5月7日半日遊。停办了2O个月的眼睛嘉年华即将重起，一点都不陌生的步骤跟节拍。

手术流程：
1. 拿出义眼
2. 切除眼台外层坏损组织
3. 2022年第一次手术切点右腿肉补上，这次若需要，咱们用左腿小鮮肉。最后深思考虑，为‘’稳稳吃米粉‘’，避免出现任何排斥的可能性，最后决定用上人造皮肤組织。
* 备注： ‘’稳稳吃米粉‘’（万无一失）
4. 缝合
5. 放回义眼
6. 缝合眼皮
7. 一星期后拆线

当天凌晨3点半起床，简单吃早餐。
4点后不能进食，10点手术，需6小时的禁食。
8点医院办手续报到。
9点半上病房换上戏服演病人。
10点躺在病床，能走也得被推进手术房。推进手术房还须换床，慢慢移身从手推床到手术床。曾有过护士们一二三，三秒钟用弯形滑板把我换床。

从8点开始到手术房，一路上都有助缘人索取名字与身份证号码。从入医院登记第一站，帶我上病房楼。病房楼接待的工作人员，不同的护士负责量血压、分派戏服、对照病史纪录、推我去手术室，手术前的等候室人员到手术室麻醉师。每个转换站都深怕领错人。手术室只有一人懂我名，无需问也沒领错，就是我的医生。那是因为每一天都有好几组人做眼睛疾病的手术，大家轮流进出手术房。

进去手术室，麻醉师仔细地说：“接下来会从靜动脉注射进行麻醉，然后会进行气管插管（Tracheal intubation）将气管导管通过呼吸道插入气管内，以保障呼吸道通畅。” 全麻手术中病人无法自主呼吸，而气管插管是建立人工呼吸道，确保病人呼吸的主要方法。此时其他护士也忙着帮我戴上各种测量监控器，从血压、心跳、温度等等。此时，有位护士问我还好吗？原来1小时半的手术已结束，且我已在手术房旁的观察室睡了半小时。

癌细胞已转移的癌末，从不会让生活缺乏味道。一年半载就会送我一两单，不是脑就是眼，不是眼就是肺，不是肺就是肾，不是肾就是淋巴，不是淋巴就是骨，不是骨就是荷尔蒙。总而言之，爱我至绝不会把孤单留给我。

平凡人的生活何尝不是也如此，生活琐碎事可能一天好几单。生活永远都不会很平坦或平滑，更何况是癌末。

这就是癌末后的生活配套。大家齐心配合演完还没下线的每场戏。清楚了解治疗只能暂缓病情，为争取生命的延长，绝不是根治。赶不走，那我们就尽力管好好，直到那天咱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