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益安
975、976、977,像沿着门牌一路寻找。
记得父亲骨灰龛安置的牌号是1006,顺序往下走,不知怎么,出现的号码却是1229以上,转回身,重新仔细察看号码。
还是找不到1006号,难道走错方向?
往另一排骨灰龛位置走去,号码已经超过2200。內心纳闷,半年前才來过,明明就在这个转弯处,而且位置不算高,略抬头就能看见。
耐心地再兜回去,又回到三位数,977、978、979,号码1006不是就差那几步距离吗?
爸爸,你在哪里呢?心里正惆怅着,突然背后传來 “锵” 一声,似有物件跌落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在整个骨灰龛空间荡着回音,顿时整个人被吓到跳起來,幸亏是大白天,否则真会吓死人不赔命。
往传來的声音探个究竟,原來在入门处摆着桌子,进來时沒加留意,只见桌上的汤煲正蒸两粒雪白的大包,沸腾的水蒸气将盖着面包的铁盘子飞弹上來,然后再重重着地,是铁盤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上前捡起,放回桌面,几秒后惊魂甫定,回过身才走几步,赫然看见1006的号码不偏不倚就近在眼前,巧合得有点耐人寻味,那声响该不会是父亲在指示:我在这呢 ,別绕來绕去找了。
简单祭拜仪式过后,讨了个圣杯,安下心來稍微休息。不想即刻离去,乘着红烛火和烟慢慢燃烧之余,随意在四周环顾。
回想父亲往生那一年,我刚上初一,40多年光景过去,当年爸爸安置在这边,算是属于最早期的骨灰龛牌位。至今所见,众多往生者的骨灰龛镜子已尘烟障目,镜框里的黑白照逐渐褪色模糊,往其中一张遗照望去,迎來短暂的四目交集,除了对往生者心存敬意,难免有般感旧之哀情景。
岁月如流在穿梭,经过许多年以后,那些曾经來祭拜的后人,还有沒有子子孙孙继续前來延续灯火。一代换一代,不懂最初那个孝心人是否还健在,抑或搬迁远地生活,不再回來过?从骨灰龛镜上写着的日期看來,大多往生者已经离世超过50多年,在这宁靜肃穆的大堂,这些 “寄宿者” 将來还有多少人会记得?
片刻,收拾东西准备烧冥纸,走到门口看见之前桌上有块绿色小抹布,于是为父亲骨灰龛牌位左右上下抹干净,沾满乌黑灰尘的抹布背后,是一片明亮的镜子。也许,这是很久之前就应该做的事,而我却迟了足足44年。
此刻,一位工作人员进來,看见有人,有点意外,我向他礼貌点个头。
然后他问:“你來祭拜几号?”
“1006。” 我说。
临走前,门口的汤煲仍然蒸着面包,滾烫的热水咕噜噜响着。这一次,我沒把铁盘子盖回去。
摘自新书《日光.7号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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