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箭
不记得是2023年七月份的哪一天,儿子从公园回来,手上拿着一朵花,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里带着微笑地叫我去看。
我走近儿子,仔细一看,在那朵花的花蕊中心,有着一只小小的毛虫。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天啊!快点丢掉,不然等一下你的手会敏感。” 当然这个只是我心里的小九九,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让儿子先稳住自己和手中的花,然后走到厨房找到了一个透明的打包盒,让儿子直接把花丢进去。我在盖子上戳了几个洞好让空气流通,避免毛毛虫被闷死,又拿了一大张厨房用纸,浸湿后也放进了打包盒。
之前儿子就一直说要养宠物,先是养猫,后是养狗,都没有要成,最后养了一条鱼,可是鱼死掉了。现在可好了,他说要养毛虫。我心想着毛虫小小的,照顾也不会太麻烦,所以就答应了。他开心地看着毛毛虫,拍着胸口说会好好地照顾它。
我帮忙找了一个大一点的透明塑料盒,重新给盒子打洞,确保可以空气流通,可是毛虫爬不出来。我还给毛虫添加了一些树枝当作它的爬行空间,让它有一种还在大自然的感觉。儿子则到处找不一样的叶子来给毛虫当食物,可是毛虫都不愿意进食。我们放下去的叶子,经过了一天,依旧没有新的孔洞。后来我们上网查了资料,发现这类型毛虫一般会吃它们出生时候那棵树的叶子,儿子就带我去看他们初遇的那棵树,原来是楼下邻居的柑橘盆栽。
我们偷偷摘了一片叶子,那盆栽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我们也就不好意思摘太多,先让两天没有进食得毛虫顶着。后来我在儿子学校附近找到一棵很茂盛的柑橘树,这才解决了毛毛虫的食物问题。
儿子看这只毛虫总是不动,就给它取名叫张睡宝。张是因为我们家姓张,睡宝是因为它总是给我们一种它在睡觉的错觉。
食物问题解决之后,我就功成身退了,接下来就是儿子和睡宝的相处时间。他会给它洒水、清理粪便、添加食物,还会不时跟睡宝说话。当然我偶尔也会偷偷观察,毕竟我也很好奇毛虫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就在某一个傍晚,我们发现张睡宝的动作有点诡异,它停靠在那一段枯树枝的前端,然后不时剧烈地抖动自己的身体,它开始结蛹了。
果然在第二天的清晨,我们看到的已经是一个动也不动的蛹,就这样依附在那一根枯树枝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等待的日子确实有点无聊,唯独儿子还是会天天观察张睡宝的变化,哪怕没有变化。
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会议的结果就是当张睡宝化蝶成功之后,我们就把它放了,让它回归大自然。
我跟孩子说,这就和我们照顾孩子是一样的,小的时候我们帮忙照顾,给予食物、给予庇护,可是等到孩子们茁壮成长,我们就需要学会割舍,放他们自由。因为人生短短,而世界很大,能够飞了,就应该出去看一看、闯一闯,然后精彩地去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儿子不语,看着他似懂非懂的表情,或许他也在经历着新的人生阶段。
一个清晨,我们正要出门,儿子发现了张睡宝正在破蛹,小小的翅膀开始挣扎,尝试破蛹而出。他紧张得不得了,不愿意去上学,生怕看不到张睡宝最后一面。我们答应他,等他回来后才把张睡宝放了。在放走张睡宝之前,我们拍下了它成蝶后的照片。
儿子哭得梨花带泪,我们也有所不舍,只是希望这一次的经历能够成为他将来面对离别的垫脚石。
事隔一年,生活中我们不时都会提到张睡宝,每次经过那几棵被我们摘过树叶的柑橘树,我们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看。
2024年九月的下午,儿子上完课后在客厅玩耍,忽然间它看见了门外围栏上的花盆,有一只蝴蝶停靠在那里。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然后轻声细语地叫妈妈过来看。他对着妈妈说,那只蝴蝶是张睡宝。
儿子拿来了张睡宝宝的照片,对比之后和眼前这一只特别相似,所以他坚信这一只蝴蝶就是张睡宝宝回来看他了。我提醒他蝴蝶的生命周期只有四到六个星期,这一只蝴蝶都不知道是它的第几代重孙了。
儿子却用很坚定的语气跟我说,这一定是张睡宝从天堂回来看他了,所以不管过了多久,这只蝴蝶身体里面的灵魂就是张睡宝。
我被儿子的理解震惊了,没有想到他才九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概念。他依然记得他亲手带大的生命,甚至他相信这个生命哪怕去了天堂,仍旧会回来探望他。我并不想当一个扫兴的父亲,毕竟我也希望那些已经失去过的生命,哪怕去了天堂,也能够回来看看我。
我当时就回了一句:“那么就证明了张睡宝特别想念你,所以回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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