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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生命都有一个她

by 谢智慧

许汶湧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她,会深深影响我们的一生。对于我来说,这个人就是我的阿嬷。9月23日,这个日子深刻铭记在我的心里。那天,我们家族三代齐聚一堂,为的是与她最后一次团聚。那就是——告别仪式。

阿嬷的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雨。她88年的岁月仿佛一本厚重的书,书里写满了动荡与艰辛。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日军侵占马来亚,她为了逃避追杀,四处颠沛流离,亲眼目睹了哥哥的惨死,那是她无数个梦魇中的一幕。她偶尔会提起这些往事,每一句都饱含泪水。后来,新加坡拍摄了一部电视剧《出路》,她每集必看。每次看剧时,我都能感到她眼神中的复杂与沉重,仿佛剧中的每一个片段都牵动着她未愈的伤痛。

18岁,是那个年代女孩步入婚姻的年纪。命运将她带入家庭的怀抱,但坎坷并未放过她。婚后不久,她的丈夫被诊断出脑癌。为求医,她每周都要从柔佛南部的峇株巴辖赶到吉隆坡,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那时的她,一边要安顿家中六个孩子,一边往返两地,那份爱炽热而无怨无悔。她曾对我们讲过,在医院的病房中,隔壁病友的家属见她无处安身,便邀请她到家中留宿一晚。那是年代久远的温情,充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关怀。或许正因她一路坎坷,却也遇到温暖的人,使她心怀感恩,让我们体会到人性的善良和无私。

然而,陪伴终有尽头。尽管阿嬷尽心尽力地照料,但她的丈夫依旧不敌病魔,最终离开了她。那个贫困的年代,葬礼简单得几乎让人心酸,没能给她丈夫一个体面的告别。也许正是因为这份遗憾,阿嬷生前曾提到,她的告别仪式要热闹一些,安排踩高跷等表演,让送行的人们能欢聚一堂。她一生乐观开朗,喜爱热闹,每次出门都会有一群人围绕她,仿佛她的生命中从不缺乏陪伴和温暖。

阿嬷不仅是我们家庭的核心,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小,我的成长离不开她的陪伴。记得小时候,爸爸下班后总会先去阿嬷家,把买回来的菜带给阿嬷帮忙洗。洗了之后,阿嬷总会悄悄在其中塞些小零食,让爸爸带回家给我。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次爸爸回家,我总会兴奋地从青菜里翻找零食。每一份零食都带着阿嬷的爱,让我感到深深的温暖。

还有那些周末,我总盼着姑姑载我和阿嬷去拜访亲戚朋友。虽然当时还小,插不上话,但我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们用福建话交谈,话语中满是长辈们对生活的感慨与关怀。记得有一次,我们拜访一位亲戚时,他提到父亲去世的经历,分享如何用金纸和逝者交流。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特别的仪式,既神秘又敬畏。若是家中有小孩出现一些疑难杂症,阿嬷总会去庙里问神,化符来给我们喝,直到至今我也还记得那符水的味道。

每年农历12月份阿嬷的生日,家族都会齐聚一堂,为她庆生。每一次聚会,大家都格外珍惜,因为心里知道,聚散终有时。如今距离阿嬷最后一次的庆生已过去两年,阿嬷的生日将至,请问各位还记得吗?

正如电影《寻梦环游记》中的一句台词: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每一次的回忆,都是在证明他们曾在世上待过一段日子。或许那些回忆不都是最美好的,但它们填满了生命中的缝隙,使人生因那条缝隙而更加圆满。阿嬷的一生,是苦难中的坚韧和温情的象征。她留给我们的,不仅是回忆,还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人性的善意。她是我们永远的牵挂,永远的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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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ured Photo by Ebuen Clemente Jr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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