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益安
“妳怎么还在人间啊？” 算命相士慎重看着桌上的卜牌，不解地望着母亲。
“哎，我不是活生生坐在你面前吗？大白天你见鬼不成，我以前在庙里算过命，他说我这年份出生属猴的命硬，是长命猴呢。” 母亲得意地说。
相士一脸疑虑，不甘心把卜牌重洗一遍，一张张地摊出來，摇摇老花眼镜，仔细看了看，从牌面大概也看不透玄机，喃喃说道：“也许是吧，应该还有好几年。”
付了钱，母亲迅速站起身走人。“这个相士沒道行，都算不准。”
有道是穷算命，富烧香。我忍不住跟在她身后说：“自古命苦爰算命哪，区区十块钱，就照妳生辰八字，把贫富贵贱、运程好坏都算得出來才怪。我倒觉得他有良知，沒有像一般江湖相士满嘴一味好话哄妳，招摇拐骗，称妳快行好运有橫财。即便他说了，妳信吗？”
母亲笑了。“我明白啦，反正他不是沒生意吗？我就给生意他做 。” 原來如此，还以为她真生气。
记忆中，母亲蛮喜欢算命问财，不知道与她一直觉得自己命生得不好，注定一生劳碌命有关，相士一番好话，会令她乐上几天。
我看过一些相命师，除了生辰八字，还看面相、掌纹、风水指点，非常专业。有些还给事主开字，吩咐事主买几期万字，有求必应。
自从患上乳癌痊癒后，大颈泡、血压高、糖尿病紧接着來，母亲往医院的次数更频繁，坚强的母亲抱着“病”來将挡，什么先來先医什么，看病打针吃药续命成日常。
后來，牙齿也逐渐一颗颗脱落，唯有忍痛花钱装一排假牙，记得她曾向牙医投诉，说装的假牙松动不稳不管用，连咬块肉都成问题，钱白花了。
医生纠正她，人老了，牙肉就会松动，自然载得不稳，不关假牙的事，叫她自己将就点就是了。
看到母亲的健康状况，我忧心忡忡，悄悄地在心里祷告。母亲乐观地说：“你能担心这么多吗？人老了和机器一样，就是要修修补补。”
“我算过命，说我这只属猴的命硬，不会这么快走的，说不定会活到八十岁。”
我在想，距离八十岁还有漫长的十年，母亲甚至开始担心会患老人痴呆症，怎么仍坚信预言自己会活到八十岁？
两年后，母亲停留在人间的七十二岁。她的预言沒应验，我的祈祷也沒实现。
日子匆匆过了八年，假如母亲还健在，今年将迎來一场八十岁大寿宴会，那会不会是她预言中如愿以偿的美好结局？
只是预言和计划一样，总是与现实背道而驰，我们一廂情愿，机关算尽，唯老天爷说了算。
后记／ 经过商店看见一张印有“Dear Mum”的精美生日卡，心念一动买了下來，回家写上生日贺词，在心中默默祝念，然后存收在抽屉里，打开抽屉一次，思念一次。
Photo by Etienne Girardet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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