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彦
星月争辉，多么美好的词，可繁星之光又如何与皓月争辉？那无疑太不自量力。晚间最优美的是那轮明月，即使是繁星的光辉，在它的照耀下，也显得黯然失色。灶台上的粥还在慢慢沸腾，我倚着窗边仰望着漆黑的天幕，心中涌动着千万种情感，如同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层层涟漪。地上躺着细碎的拼图，我心中藏着稀碎的回忆，明亮的月光穿过雾霭，穿过窗台，似乎要将地上的拼图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却只得轻柔地照在地上。脑海中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时候，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每个星期能吃到外婆煮的皮蛋瘦肉粥。那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软糯的米粒裹着鲜美的肉香，夹杂着皮蛋独特的浓郁气味，每一口都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世间有千百种粥的味道，但没有一种，能胜过外婆熬的那一锅。即使在外面尝试过无数家餐馆，花样百出的粥品，却始终找不到那熟悉的味道。
“外婆的皮蛋瘦肉粥才是正宗的！”我总是这样骄傲地对别人说。而每到周末，我都迫不及待地冲去外婆家，看着她熟练地搅动锅里的粥，时不时加入一把细盐，或洒下一些葱花。厨房弥漫的香味是我对童年最深的记忆。
“别急，再等一会儿，味道还没出来呢。”外婆总是笑着说，而我则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锅里的粥发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在这一刻。等到粥盛上桌，我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勺子舀起一口送进嘴里。米粒绵软，瘦肉鲜嫩，皮蛋的浓郁香气在舌尖绽放。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在人们最不设防的时候，带走最珍贵的东西。有一天，外婆病倒了。从此，厨房不再飘出熟悉的香味，餐桌上也少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取而代之的是医院里冷冰冰的白墙和消毒水的味道。医院的白墙冰冷而沉默，仿佛无声嘲笑着我的无助。妈妈试着照着外婆的食谱去做，明明每一个步骤都按着来，可端上来的那碗粥，却始终缺了点什么。喝着喝着，我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不是粥不好吃，而是少了外婆的身影。我低头喝着，眼眶湿润，仿佛每一口都在提醒我，外婆的爱已成昨日。
外婆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再也没有人会为我熬那一锅皮蛋瘦肉粥。那些日子里，我总是翻着外婆留下来的旧食谱，想象着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终于，我鼓起勇气，按着那份手写的食谱，一次又一次尝试重现那熟悉的味道。可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调整盐的分量，如何把控火候，那味道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似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我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粥慢慢沸腾，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我舀起一口粥，味道还是差远了。外婆的粥之所以独一无二，不在于她的手艺，而在于她的心意。那味道，是她用时间熬出的耐心，用爱意煮出的深情，是她倾尽所有给予我的呵护。月光无法抚平心中的意难平，正如月光无法拼凑起破碎的回忆，我也似乎快要想不起外婆煮的粥的味道了……
Photo by Charles Ch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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