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张烑华

人们出外旅行都喜欢拍照，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旅行留下一些记忆，当然这些记忆往往都是一些开心的、美好的画面，鲜少有人会在旅行的时候拍摄自己食物中毒、被人偷取钱包、被车子撞伤的画面。

曾经，我是那么地喜欢拍照，那个时候买了一架单反相机，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它，记录自己看到美好的画面。甚至为了拍下一张好看的照片，可以站在一个地方好好地等待时间，尝试去调整不同的光圈、快门和感光度，在同一个角度拍下十几张不同设定的照片。

幸运的是，我玩摄影的那个年代已经开始流行数码相机，胶卷已经变成了小众，所以，在较低的成本驱使下，我可以尽情地去消耗记忆卡的内存。拍满了再换一张，往往一场旅程下来，两三千张照片是不在话下的。最后会挑选出五十到一百张去冲洗出来，放在家里的相册，一切就功成圆满。

那个时候的美是什么？是一片被橘红色渲染的天空，那是夕阳对我说的话。它在用它温暖却又短暂的美好，对我诉说它的欣慰与遗憾。那个时候的美是什么？是壮硕的大树用它的臂膀成就的阴凉，躺在树荫下的我，看着阳光骄傲地透过树荫打在我边上的草地上。时有时无的出现，不是大树刻意的调侃，只是顽皮的风在和大树玩闹，完全不去理会想要休息的大树是否有兴致与之为伍。

我的镜头捕捉的，是一个时刻，它也许是阳光的骄傲、风的无聊，也可能是找不到路的路人和垂暮的老人。这些美都是一个时刻，可是这些时刻却提醒着我曾经的那个过程，当时的我很惬意、很放松、很平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单反相机的背包换成了装水壶、零食的袋子，那种闲暇的时刻变成了需要关注四周危险的警惕。不停接受着询问的大脑，需要尝试去寻找更为适合对方的答案，因为说得深了，对方听不懂会感觉无聊，说得闷了可能会抹杀了对方对世界的好奇心，所以需要不停地运转、不停地思考。

现在的科技，让拍照变得更加简易。随手拿出手机就可以拍，记录很多的画面和场景。哪怕当时的天色不好，画面复杂，都可以随手一拍，然后回到家里用修图软件慢慢地修。把多余的人修掉、把本来的阴天修得阳光明媚，没有一起去的伙伴也可以出现在照片里。看着那些被修好、然后发布在网络平台的照片，有一种恍惚，到底自己有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当时的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的美是什么？有人说是那个地方最应该有的天气和宁静，当时被旅客破坏了，通过修图，让那个地方恢复了该有的美。这个时候的美是什么？有人说是自己可以到达的样子，只是现实的自己管不住嘴，迈不开腿，生活的压力让自己没法变得优雅，所以通过科技看看最美好的自己。

他们的镜头捕捉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心中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很久没有好好拍照的我，站在甲板上，天空被一些乌云覆盖，船在行驶，风在吹。我看着夕阳弱弱地发出余晖，和我自己好像。拿出了手机，很安静地对着夕阳拍了几张照片，就很随意地拍了几张。孩子的嘈杂声打破了宁静，被拉着往船仓内部走，他们要去玩街机，不想看夕阳。

回到家里，翻看手机里面的相册，看到了夕阳的照片。想要把它分享给过去还懂得欣赏当下，还可以无忧无虑躺在草坪上，还可以花一个午后就为了一张照片的自己，那个已经不在的你。现在的我能拍到最好看的照片，不再是短暂的夕阳和慵懒的阴影，而是那两张天真的笑颜，和偶尔模糊的人影。

Featured Photo by Fidel Fernando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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