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

by MingYan Yap

薛清琪 W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那个地方的。

灯光很暗,像老电影里会出现在末日之前的晚餐场景。有人在我身后轻声说:“欢迎,请入席。” 我下意识地低头应了一声,环顾四周 —— 没有一个我认识的面孔。每个人都穿得很正式,但脸上表情却像蜡一样,没有一丝人气。

桌上铺着深红色天鹅绒的桌布,食物一道一道被端上来。看上去像是艺术作品,但很快我就发现,那些不是普通的菜肴。有一盘“肉”呈现出肺叶的形状;另一盘明显像人类的肝脏。而有些摆盘精巧的“碎肉”,甚至带着子宫或乳房的轮廓。

我强迫自己维持呼吸,声音发抖却又刻意轻松地问:“请问……这是什么?我比较挑食,所以习惯性问一下。”没有人回答我。只有一个老妇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我放下餐具,起身说:“不好意思,洗手间在哪?”

走廊的尽头,一盏昏黄的灯闪烁不定。我推开厕所的门时,听到金属盆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回头一看, 一个穿着白围裙的男人正端着一大盆沾满血水的东西往厨房走。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女性的下体,包括阴部,肌肉纤维仍在滴血。我屏住呼吸,想尖叫,却没有发出声音。厨房门开着,我看到刀起刀落的画面,咔哒、咔哒、咔哒,像是在剁排骨。

我的眼睛睁开了。
现实中。
我醒了。

可心跳还没平静,我又睡着了。

而梦——竟然继续。

宴会似乎已经结束了。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我坐在床上对自己说:“没事,是想太多了。”可当我看向镜子,我突然愣住了——我身上竟然还穿着刚才的那身衣服,裙摆上有一滴未干的血点。

第二天,我到了医院。我好像是护士,穿着白大褂,和医生交谈,巡视设备。

午休时间的电视播报:“又有两名女性深夜失踪…….警方尚未找到线索。”

那一刻,昨天的记忆像洪水一样倒灌回来。我控制不住地把昨晚看到的情景告诉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昨晚看到的宴会,好像真的和这些失踪案有关。”

医生眉头微皱:“你说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描述着厨房的画面、自己的恐惧、那个没有回答我问题的餐桌。我越说,自己也越不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我亲历了什么?

这时,同事匆忙进来说:“有个氧气机不见了,还有两把开腹手术刀。”

另一人喊道:“查CCTV,刚刚有陌生人来过!”

画面调出来了——一个女生戴着口罩悄悄进入器械间。但令人不解的是:她在偷取工具时,自己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戴着氧气管的脸,眼神异常冷静,还直视着摄像头。

我指着画面说:“为什么她明明可以遮着脸,却偏偏脱下口罩?她是想让我们看见她吗?”没有人回答我,就像那场宴会里。

晚上我回到家,把这一切讲给妈妈听。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说我压力太大:“你是不是上班太累了?医院那些事你想太多了。明天我们去看个心理医生,也许去拜拜也好。”

我望着她,没说话。

那晚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窗外天黑得吓人。我打开手机,反复看那段监控。那个女孩看镜头的眼神,像是认识我,她在请求我记住她。

屏幕忽然一黑,手机没电了。我正要起身去充电,客厅的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咚、咚。我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天晚上,我没敢去开门。我靠在房门后,屏住呼吸。门外的敲击声没有再响起,但我能感觉到有人曾经真的站在那里。

之后的每一晚,我都睡不好。可奇怪的是,我不再回到原来的梦境。我开始梦到别的女人。她们穿着病号服,眼神空洞地躺在手术台上。有人嘴唇发紫、拼命张嘴像在喊什么,但我听不到声音。

有一个晚上,我梦见自己成了其中一名女人。我被绑在手术台上,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手术灯。一个穿白袍、脸模糊不清的人正低头操作手术器具,背景里是宴会厅的背景音乐,轻柔而诡异。然后,手术刀划破了皮肤——我疼得尖叫,梦里梦外都在颤抖。醒来时,我的身体冷得发抖,手腕处甚至有一道红印。

第二天,我在医院试图装作一切正常。可是,当我路过放器械的房间时,发现CCTV监控被拔掉了电源线。

“是谁把监控关了?”我问主管。

他摇摇头:“没人说过这事。”

越来越多器材失踪,不止一次,有人来反映病人床边有人在夜里活动,但当保安赶到时却什么也没看到。医院开始加强夜间巡逻,但我知道这一切只是表面工作。

那晚,我翻出了上次那段录像,截图了那个女孩摘下口罩的画面。我把她的脸和新闻里失踪女子的照片一一对照,终于找到了一个相似的面孔。她叫陈雯,三个月前在回家途中失踪,案件至今未破。可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偷取医疗器材?她不是“受害者”吗?除非……她并不是单纯的受害者。

我开始疯狂收集线索,越查越深。失踪的女性有一个共通点:几乎都有过医院经历、曾参与某种不明医学研究项目。新闻里没有提及的,是她们都签过一份保密协议。而医院可能只是他们的中转站。

又过了几晚,我再次梦见那场宴会。但这次不同,我不是宾客。

我穿着白袍,站在厨房,手握手术刀,前面是被麻醉的身体。我想放下刀,想离开,可身体像不受控制。我仿佛听到有声音在耳边说:“你必须做下去,妳不是旁观者。” “这些器官不是我们第一个需要,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们都是自愿的,只是你忘了。”

我猛然惊醒,惊得大口喘气。

桌上有一张我不记得放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一句话:她们不是失踪,她们是在“捐献”。而落款的,是那位失踪的女孩名字——陈雯。

Photo by mohamad azaam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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