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喂鹿
妈妈是印尼华侨，年轻时来到马来西亚，嫁给了我爸爸，在这里落地生根，有了我们这些孩子。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孩子。从我还不懂事起，外婆就经常来探望妈妈。每次外婆来，妈妈都会特别开心。我们这些小孩又爱又怕外婆，因为她看起来很严厉，但每次来总会带一大堆食物和睡衣给我们，还会煮很多好吃的菜肴。
妈妈和外婆的故乡在印尼的利芭咸（Panipahan），是一个很特别的小镇，处于水面之上。在那里，没有马路，只有小路；没有车辆，只有摩托、自行车等小型交通工具。小时候，我们跟着妈妈去过几次，每次去都印象深刻。那里的食物和马来西亚很不一样，有红色的甜咕噜面、满满Milo的ABC、口感特别的鸡排，还有香甜的黑糖薄饼。对我来说，最让我震惊的是小镇的人，他们会穿着睡衣出门。印尼的睡衣，很有特色，花纹颜色很艳丽，峇迪（Batik）布料厚实，同时又轻便透气，穿着很是舒服。每次一到市集，总会看到当地人穿着艳丽的睡衣，采买货物，或和街访好友聊是非。
外婆常常会带印尼的小零食给我们，我最喜欢的是脆猪肉碎、辣椒拌花生和面茶。不管煮什么，汤面或是饭，撒上一大把脆猪肉碎，那滋味，想到我就忍不住流口水了。辣椒拌花生呢，辣椒酱甜中带辣，花生还保留着脆的口感，一吃就上瘾了，一包接一包，小时候还常常因为一次性吃了很多包辣椒拌花生被妈妈骂。而面茶呢，加点温水，搅一搅，就很好吃了，甜中带咸，还带着葱油香味。外婆经常在我们面前煮面茶，拿着锅铲，不断把面粉炒熟，加糖加葱油，好几个小时持续翻炒，才能完成一包香喷喷的面茶，每次她来，都会煮给我们吃。
小时候的我们，根本不会去想那些食物是怎么来的，外婆又是如何飘洋过海，一路带着满满的爱来到我们身边。只是知道每次外婆来，妈妈就可以做回一个小孩。爸爸则会一大早用他的老爷车载着我们一家人出发到巴生港口去迎接外婆。每次在港口的桥等待，外婆总带着大包小包过来。妈妈就会赶上去，帮外婆拿行李。
从利芭咸出发，外婆得先坐三小时的船到印尼的亚沙汉（Asahan），再搭一小时的车到另一个码头，然后再乘坐五六个小时的船，才能抵达马来西亚的港口。年轻时的外婆，总是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地来看我们。后来，她年纪渐长，带来的行李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她老到再也无法亲自来探望我们了。
小学的某天，妈妈突然冲进来教室，让我收拾东西，去见了班主任，我才知道，外婆过世了。当晚，我们匆匆赶往印尼。因为晚了一天才赶到外婆的葬礼，按照当地习俗，我们一家跪着走进灵堂。披麻戴孝了好几天后，又回到了马来西亚。一切似乎照旧，但我们心里都明白，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妈妈失去了她的妈妈。
外婆去世后，我们仍然偶尔回去印尼探亲，毕竟妈妈的兄弟姐妹还在那里。每次回去，阿姨们和舅舅们都会热情招待我们，请我们吃许多美食。但最让我们怀念的，还是外婆曾经亲手带来的那些零食、亲手煮的菜，还有她为我们挑选的那些温暖的睡衣。
Photo by Sushant Vohr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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