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深琳
很难想像,十年前的我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中学生。那时的我既胆怯又缺乏安全感,对未来充满迷茫,只知道每天努力不让自己掉队,却总觉得无论怎么追赶,总是离“安稳”两个字遥遥无期。
就在准备迎接人生第一场重要考试——SPM 的关键时期,我们家又一次搬家。这种搬迁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家就像个临时住所,从来没能安稳地停留过。因为家中经济状况拮据,常常付不起房租,偶尔遇到心软的房东还能多住几个月,但大多时候我们都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来。刚开始只是搬几条街的距离,后来连那一带的业主都听说了我们的情况,没人再愿意租房给我们。迫不得已,我们只好离开熟悉的小镇,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每次搬家,对我而言不只是换一个地方住,更是一次心理上的割裂。朋友无法深交,因为潜意识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段关系撑不久。学业跟不上,因为每所学校的进度不同,越搬越落后。我在那年考砸了 SPM,看着满纸鲜红的成绩单,心里没有眼泪,只有沉甸甸的不甘与无力。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选择离开马来西亚,独自前往新加坡。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是个既陌生又充满希望的地方。1:3 的汇率看起来像是一条通往改变命运的通道,可现实却没有给我太多喘息的余地。
成绩不好,没有文凭,我只能进入饮食服务业。每天工作超过 12 小时,双脚像是钉死在地面,精神像是被一点一点抽干。下班后回到四人合租的小房间,我会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有时不是不想动,而是觉得人生也没什么方向可去。
手机偶尔响起,是妈妈或妹妹传来的讯息。几个字、一两句问候后,总会带上些微含蓄的暗示:家里需要钱了。我心中明白她们没有恶意,只是生活太苦,谁都无处可退。而我,仍旧咬牙把钱一笔笔汇过去。这不是责任,也不是牺牲,只是源于一种牵挂——我心里仍旧放不下那个飘摇的家。
几年过去,我也慢慢存下了一些积蓄。那时我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能有一个真正的家,一个不再被人驱赶的地方。我把目光投向新山关卡附近的房地产,希望能买下一间自己的公寓。可还未等梦想成真,疫情爆发了。国界封锁,经济动荡,我眼看着原本快要实现的梦想再次被打碎。
但这一次,命运对我没有完全关上门。我所在的公司因为产品的特殊性,在疫情期间仍能营业,甚至业绩逆势成长。我也因表现稳定而得到分红,那段时间,是我多年来少有的稳定与成就感。
2023 年,对我来说,是人生的转捩点。在国境逐步开放的同时,我透过一位房产中介,认识了一处新开的楼盘——离关卡只需十分钟步行时间,简直为“越堤族”量身打造。我毫不犹豫,签下合约,为自己筑起一个真正的“家”。
同年 12 月,我搬进了梦想中的小公寓。当我双手捧著那把属于自己的钥匙,站在门前的那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我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不用再担心下一次会被谁赶出门外。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心放下行李、放松呼吸的地方。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变成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准备出门过两囯关卡,赶在九点前到新加坡上班;晚上结束工作后再赶回新山,通常十一点前能到家。虽然依旧辛苦,却踏实许多。
每当回到这个小小的家,心里就会涌上一股温柔的满足。这里的每一张桌椅、每一盏灯、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亲手挑选、亲自布置的。虽然空间不大,却足够盛放我的三餐四季,也足够容纳我多年来漂泊的灵魂。
这间小屋,不只是我努力的结晶,更是我与过去和解的起点。我不再逃避贫穷的记忆,也不再害怕失去的恐惧。因为现在的我,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Featured Photo by Julian Hochgesang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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