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

by MingYan Yap

如意

在生日将近的一个月前,妈妈神神秘秘地告诉我:“那天会给你一个惊喜。”
当时人在外地求学的我随口调侃:“难道要把整碗鸡汤面线寄过来吗?”
可没想到,当我真的收到包裹的那一刻,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发热。

在福州人的传统里——无论是过年、结婚,还是生日,都少不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线。
尤其我们诗巫福州人的面线,一定要是手工制作的。手工面线比工厂制的更细、更韧,入口柔软却带劲,带着淡淡的麦香,那是小时候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

手工面线的制作并不简单。
面粉加盐水反复揉压成团,再拉、搓、甩、晒,一条条细如发丝的面线被晒得雪白干爽。师傅必须掌握力道,太轻拉不长,太重又容易断。也因为这样,手工面线的口感才特别——顺滑、劲道、不糊汤,象征着“长长久久”的祝福。

过去每一年生日,妈妈都会天没亮就出门,到菜市场挑一只新鲜的鸡。回到家杀鸡、清洗,再开始熬制最传统的福州鸡汤。
鸡汤里除了红枣和枸杞,当然少不了我最爱的香菇。每次我都要抢好几块香菇才过瘾。我们家的传统是:谁生日谁最大,可以吃最大的一个鸡腿。
那碗面,总带着满满的仪式感。

印象中最独特的是:福州鸡汤面线还会加入一点福州红糟酒或称“红酒”。
这也是福州风味的灵魂,微微的酒香让汤头多了一份甘甜温润。
有一次我在学校食堂买鸡汤面线,竟然问阿姨:“有没有红酒可以加?”阿姨当场愣住:“这里没卖酒啦!”
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家乡的味道,是外面的世界学不来的。

在台湾吃到的鸡汤面线味道确实不太一样,虽然温暖,却少了那口熟悉的红酒香,也缺少诗巫福州人私房的熬汤方式。
真正的福州鸡汤要先把鸡焯水,再加入姜片爆香,放入红糟酒与清水,小火慢炖至汤色奶白。
最后撒上一点盐和胡椒,就是最纯粹的家乡味。

当我拆开妈妈寄来的包裹时,她竟然贴心地把调料一包包分好,还附上一张讯息——
要我去超市买几块鸡腿肉,并一步步告诉我怎么煮出像家里一样的鸡汤。
只要把手工面线煮开,加入汤里焖一下,最后倒进那包“秘密调味料”,一碗家乡的长寿面就完成了。

虽然过程有点麻烦,但为了那口牵动记忆的味道,我还是亲自下厨。生日当天,当我喝下第一口汤的瞬间,那种温暖蔓延到心里去。
离开家乡后才懂得,原来以前以为“随时都能吃到”的味道,在外地却变得那么难得。
曾经想逃离的地方,在远方回想起来,却是最想回去的地方。那种矛盾的心情真的说不出的复杂。

鸡汤下肚后,整个人都暖了起来,精神也跟着振作。第一次亲手煮成功的福州鸡汤面线,让我不仅吃到了味道,更吃到了妈妈的心意、家的温度。
大功告成后,还能邀请朋友来尝尝我“来自诗巫的福州长寿面手艺”,自豪感满满。

这一碗面线,不只是一顿生日餐,
更是牵着我与家乡之间,那条永远拉不断的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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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To Uy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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