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屎

by MingYan Yap

张子然

我一直生活在南方,气候炎热温润,稻浪翻涌,后来搬到了更南的马来西亚,北方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仅存在于媒介中的概念,有太多杂糅的幻想。

近期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终于短暂地到达了北方。秋天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柳树在金黄色的河岸边随风招展,胡同里的炊烟裹挟莫名的香味,夕阳化作了一滩清澈的水,洒在檐牙下的红墙上。

在这种诗意的极致美学中,我却想到之前有朋友和我谈到北方的厕所。

北方的寒风,既扑面而来,又叫人琢磨不透。北方的厕所,我从未真正见过,但在想象中,它们总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感。有人告诉我,北方的厕所坑是朝外的,这一设计让我深深地困惑。如果面对内蹲,便似在逆水行舟;若面对外蹲,又如背对尘世。到底该朝哪个方向蹲,似乎成了一个哲学命题。

旅途中有好几次,我到饭店或者是公厕专门留意了这个现象,发现确实如此,大多数的坑位是朝外的,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想把头面壁思过一般地朝向冲水器,就必须把排泄物置于光滑亮堂清晰可见的坑位内壁里,虽然这种发现非常诡异,但是我又观察到,大多数厕所的内壁都会特意设置一个向下的曲线蓄水空间,仿佛就是为了呈放不可描述之物而设计的,这种观察验证了我的猜想。

可是这些厕所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呢?也许是连通器太小,不能一次性实时排通完,也许是因为当地饮食过度镬气,为了便于人们观察自己的xx以及时判断自己的肠胃健康情况,还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我已经无处统计了。

然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北方厕所里有时候存在着一些“艺术创作”的行为。厕所的污浊与恶臭或者是不冲水现象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更甚者听说,有人故意把屎拉在坑外并用脚反复摩擦,有人在门上涂抹屎迹,有人甚至把屎糊在了天花板上……艺术家们用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在挑战当代艺术审美的极限。

初听时,我既惊愕又恍惚,这是一种无法用逻辑解释的行为,就像北方的狂风可以把黄沙卷到千里之外。在马来西亚,厕所大多干净利落,即使有难闻的气味,也不过是时间的错位,而不是人的肆意“挥洒”。但在北方,屎似乎有了灵魂,甚至在某些时刻成为了一种语言——它表达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生命力,一种敢于张扬的姿态。

在王府井到南河沿大街的一些拐角公厕和燕郊的几个学校里,我亲眼见识到了这种创作。当我走进厕所的时候,从内到外彻底被震撼住了,在厕所内,我的行走不仅因排泄物的堆积而步履维艰,即使厕所空无一人,却依然没有任何一个隔间可以正常供人清洁的使用,我又跑了好几个地方寻找公厕,但是它们毫无例外全部充满了这种抽象艺术的痕迹。

“北方的屎”,它肆意又张狂,它是对生活本身的一种挑衅,也许在那广袤而粗犷的土地上,屎学会了如何挣脱规矩的束缚。所有外来旁观者,只能隔着记忆和想象,窥探这片土地的文化。

过了一段时间,我与一位马来西亚人交谈,听闻她也曾在北方被一些事物所深刻震撼。北方是充满引力与迷雾的一片深林,它在我的记忆中透露出关于这片土地毫无掩喻的一种实真。

这些日子已经过去许久了,在一些无眠的夏夜里,我又想起了秋叶、阳光、落日、波澜,垂柳,晚风……

还有许多诡秘若虚的记忆。

Photo by Claudio Schwarz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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