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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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ette

“这一区的宿舍楼全是交换生，大家的情况大致一样，希望你可以很快适应并交到朋友。”苍翠的栎树、铜黄色系的落叶、身形圆鼓鼓的松鼠及鸽子、还有曼城标志的红砖屋。一路上，我一瘸一拐，看着这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景色，已经不知不觉被引路的工作人员带到了我的寝室。

此区最里的一栋楼，底楼21号。

交换之旅的开始是在泪水中度过的。第一晚，我冷得缩在被窝里，全身颤抖。因为赶着搭火车而崴到的脚还在发肿。这里的景物固然有着宛如欧美电影里那般洋派复古的情调，我对它们的向往也抵不过我对家乡的留恋。我思念着那里的天气、那里的人。

***
我的心情很差，但这台咖啡机在使它变得更糟糕。为什么偏偏到我取咖啡的时候它就卡机了？

“来，让我帮你吧。”身后排队的男生用英语说，把手伸到我前方按下萃取的正确按钮。

瞬间，我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窘迫的我拿着咖啡快步回到了饭桌。

“Hi！”我的桌子前方多了一个人，是刚刚那位男生。还没等我开口，他便开始谈话了。从他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子颂，从新加坡来的。他长得挺好看的，表情和肢体都透着阳光与绅士，外向的举动让我把他归类于放荡不羁型的帅气。

他热情地帮我把盘子端到了他和朋友们热闹的那一桌。因为初来乍到，我表现得略显尴尬。无意间，大家开始聊起伴侣，英国虽然是个思想行动开放的地方，但有主的人们占了一半，出乎意料地少。一向多话的子颂却无法参与，因为他透露了他单身。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个在人群中穿梭的交际花，他和任何人都很谈得来。短短一周的时间，几乎整个宿舍的人一见到他都会打招呼，连学生酒吧的保卫都成了他的哥们。我无法否认，这样的人，特别有人格魅力，而且他说话的方式也极具气场和吸引力。我查了他的领英介绍，他在新加坡的时候可是专业的辅导员，而且投身金融行业，他的实习和商赛成绩也是很亮眼的。我庆幸于自己认识了这么个优秀的人。

渐渐地，这种庆幸变成了一种期待。我开始会盼望着宿舍的放饭时间，并且出门前会再三确认自己的仪容。还在亚马逊上订购了一些首饰。要知道，在英国买可比在国内买贵出太多了。我就当是为了在英国时期漂亮的自己而买单。曼城是个下雨的城市，但我的心情丝毫不受抑郁天气的影响，甜滋滋的。

有一次，我外出去采购，偶遇了只需要买一把梳子的他。

“你先回去吧。”那是我的客套话。

“我等你，你想找什么呀？”

我暗喜。“嗯……牛奶、巧克力粉和洗碗剂。”

这三样单品，就足够他延伸出无数个话题来。

“喝热巧克力加牛奶吗？”

“巧克力是你学习的时候喝的吗？”

“你学习强度大吗？”

“你通常都在哪里学习？自己房里还是图书馆？”
……
我们聊了一路。这样独处，我很心动，感叹着我们的缘分匪浅。

他坚持要替我扛东西。尽管在英国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他还持续着健身的习惯，因此胳膊线条很好看，尤其是发力的时候。
我们之间的关系近了一些，我为此感到喜悦。

他会邀请我去社交活动和看脱口秀，而我会因为等到他的消息而感到幸福。

他的朋友很多，男女皆有，有时候我会想，我在他眼里，和这些人一样吗？但就算是又如何？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有近四个月的时间，只要我努力靠近他，还是有希望的。

我是一个把事情想得很远的人，依据着我们的性格，我把我们未来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身为母胎单身族，我对爱情十分之向往，却提不起勇气主动约他。他不在的时候，我会做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之前的我一直专注于搞事业，而现在我不再觉得以自己为中心，一心想要参与到他的世界里去。

然而，并没有。在我们之间，他没有主动，没有再前进了。我已经很多天没有遇到他了。与他之间微弱的联系，就是吃饭时候瞟向他的桌子的那几眼，还有每天追踪他的动态。可他不是一个积极发布动态的人，所以我开始常更新，然后默默注意他有没有看了我的动态。若得到他的评论或回复，那我更是觉得自己有幸。

感情无水花，朋友倒是交了不少。我会和落单吃饭的人们搭话，把他们邀请到圈子里来，大家都来自不同背景，不同国家，最后却打成一片，闹哄哄的。Esther还主动提出教我滑板。我开始觉得在从前过得如白开水一样格式化的日子，有了真情实感、欢声笑语。我想能让人活在当下而不光是盼望未来的，就是生活。

生活由学习、写作、社交和家人通电话构成，我忙得不可开交，过得十分有意义。我觉得人生就像滑板，跌跌撞撞，都是前进的脚步，都是有乐趣的时候。

往往，我也会碰到子颂，见过他下雨天送女生回家、帮女生扛衣服、去采购生活用品。大部分时间，我的心情还是好的，因为我总是能够说服自己他不过是表现绅士，热情助人。我该庆幸自己喜欢上了这样的人。

碰面的时候，他会问：“你今天过得还好吗？”

他还是关心我在做什么的。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又失落于他对于好事的反应清一色地都是：“那很棒！”；而对于坏事都会说：“Dang！”就此，谈话结束。

有时候，他还会问：“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我都会很激动地问他怎么了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而他总回复：没什么，后不久，匆忙地道别。

也许人家很忙吧，又或许……他因为小鹿乱撞而失了方寸，溜之大吉？

想到这里，我莞尔。

***
这天吃饭，子颂与我擦肩而过时，呢喃了句：“过来坐吗？”

我喜出望外，毫不犹豫把盘子放下。

“你今天不一起吃吗？”五分钟后，我的朋友也到了饭厅。

“不了，我和子颂他们一起吃。”

他就在我的前左方。面对一大桌不那么熟悉的同学，一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自信自在地做自己的我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吃饭。

所以，我吃得很快，偶尔偷偷看一下他，每一次我们眼神碰撞，我在心里都在呼唤他从和其他人的谈话中抽离，和我说上话。

可不久后，他的眼神又闪躲了。即使不开口交流，我也沉迷于这种似有似无的拉扯。

面前的男生看出了我的窘迫，这时开口了：“Hi, 我是Ryan。”

我知道，因为他和子颂形影不离，所以我观察到了。他也在新加坡上学，有着华裔血统。

“你吃得很快哦！”

我在心里抱怨：对啊，因为没人跟我说话。

他又找话题：“我们撞衫了诶！”

确实，他和我穿了同款的大学帽衣。

我小声嘀咕地自我介绍，可他却是非常迁就，很耐心地找话题。

吃完主食，我懊悔着没有拿到蒜香面包。

面前两位男生霎时都很有风度地让我拿他们的。我顿了一下，还是拿了子颂的，抱歉地看向了Ryan。Ryan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可掬，充满了感染力。

***
交换期间，当然就是要趁此机会多旅行，去看看世界。小女生嘛，总是喜欢拍美美的照片，发在社媒。我发动态的时候都会标上朋友们的账号。而后，她们都说子颂来加她们了。大概……是通过我的发布追踪到我的闺蜜们的。无可否认，我吃醋了。

充满心事的我走路都看不清来来去去的人们。

Ryan叫住了我：“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

“有吗？”

“去运动吗？流了汗就开怀了。”

“好！”

那天，我的滑板技术进步了不少，除了会了一些酷炫的技巧，还可以自由使用滑板移动了。我享受着在滑板时，风呼啸吹过而轻飘飘的快感，常常借了Esther的装备就一个人滑起来。

“不错啊，学得挺快。”

我被惊动，一个踉跄，从滑板上摔下来。

“喂！”对方很着急，但可惜来不及救我。

我撞到了头，还磨破了手掌上的皮。“哎哟！”

可我跌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口袋里的手机有无碍。

“对不起！”Ryan赶过来我身边，斥责：“你傻吗？人比较重要啊！”

“可是，手机有个闪失的话，在英国要弄好很贵、很麻烦的。”

他无语地摇摇头。“这不是重点。让看看你的伤势吧。”

我露出我的头，起了一个包。

“你有药吗？要我帮忙处理吗？”

我介怀去男生房里或让他们来我的房间，因此多虑地思索着怎么接话他才不会提出这个建议。

兴许是他看出了我的顾虑，清了嗓子后道：“我有药，你在这里等我，我拿下来。”

***

我和Ryan的关系貌似近了一些，那之后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在宿舍的运动场所碰见他。他和我们圈子里的一个弟弟切磋篮球球艺。两个男生打球炫技，画面青春洋溢，把我们几个女生都看呆了。

“想学吗？”Ryan问我。

“蛤？”

“来吧！”

我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学习的机会，但在四肢发达的Ryan面前，我的动作显得无比笨拙，总是掌握不了运球。

被折腾了两个小时，我大汗淋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猛然间，我在走廊上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疑惑。子颂不住咱们这一层啊。

随后，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他和住我隔壁的女同学一起回来了。看样子女同学是喝醉了，而他负责把她送回家。

他对每位女性朋友还真是，雨露均沾。

可不知怎么的，我没了之前的酸涩感觉，反而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样的举动，是子颂自然会干的事。

他和我，终究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个体。

***
“你知道吗？我看了子颂的动态，昨天咱们宿舍的人集体去蹦迪了。”Esther说。

我抿了一口咖啡，淡淡地回：“嗯。”

“他好像每一次party都会去，他约过你吗？”

“一次。但我拒绝了。”

“我也是诶！”

“嗯？你和他有说过话吗？”

“有啊。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问我适应得如何，送了我早餐麦片，还带我熟悉了附近的地方。”

“……”

Esther继续：“不过，他好不真诚哦。”

“怎么说，他不是很照顾女生吗？”

“每次打照面，他一定会象征性地问你过得好吗，但可以看出他其实并没有要和你相处，或继续话题，就只是说一下客套话。所以，我会觉得我们亲近不起来。”

“这样啊……”

“还有刚开学的时候，他也常约我参加活动，可是他把我带去活动现场后又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儿，我就有些不乐意了，到场的都是他圈子的朋友，我一个外人融不进他们的谈话，为什么不引荐一下？或者跟我说说话，搭理一下我也行啊！”

我恍然。

滑板去学校的路上，想起之前我对他的希冀，只觉得我之前自认为与他的缘分和牵扯的想法很荒唐。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无意。中央暖气碰到能源有限，吹不暖所有人的。他过于奔放，是如此地引人瞩目，可这样的人不会为我停留。我们不合适。

细想，我们从未有过很多在一起的时间，与其说是我喜欢上他，不如说是我对谈恋爱的向往促使我相信他就是如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我沉浸在情绪中，一个走神，滑板失控。待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顾不得面子，在使劲儿尖叫了。

然后，我就撞上了人。其实更好的说法是他迎面而来，正好接住了我。

“怎么？又要跌倒了？”

我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未完，明日继续……）

Photo by Alexis Fauvet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