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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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ette

子颂独自踏上了西班牙之旅。

从心理学的层面来说，人会追求爱情，是因为情感的依恋得以给予精神上的享受，而这种心灵的交流是人在其他生活部分都无法获得的。

所以，我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如此地盲目，兴许是仅为了想谈恋爱而发春。

我再细想，过去22年桃花簿上干净清白的我，怎么会在来英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两个男生有牵扯？

子颂热情似火，Ryan温文儒雅。如果子颂在社交中散发着充满攻略性的魅力，像一团让人欲罢不能的火，让大家的心都燥热起来，忍不住跟随他，渴望参与到他那精彩的世界里去；那么他的好兄弟Ryan就是一阵和煦的微风，平时默默无闻，但总可以在人最无助的时候递上援助。比起子颂那狂撒网似地对所有人清一色都聊“How’s your day”，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每个人都是真心交流谈话的。他隐去自己的存在感，却是个让人很舒服，没有负担的存在。

“吃午饭吗？”眼前，Ryan盯着我，再次问。我在放学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刚要出门的他。

我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脑海里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因为常常幻想发春梦，我的课业和工作都快赶不上了。

“你出神了。”

“抱歉啊。”我再补上：“不了，我吃过早餐了，我得回去念书。”

“好哦，再见！”他潇洒地穿上外套，走去。

啊！我忘了问他今晚穿什么。

那只能等今晚再看了。我暗戳戳地期待着。

***
我快速给手上的工作做收尾，早上已经健身了。待会儿宿舍有个正式晚餐，我得梳妆打扮了。我穿了一件印花白色的飘逸裙子加黑色靴子，把一半的头发扎起，再佩戴一些首饰给整体摸样点缀。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样会不会过度打扮，不过既然我都把把小洋裙飘洋过海地带过来了，就用上吧，自信点，就会发光而不是出糗。

结果，我并没有表现得自信，没等到我的闺蜜们，我不敢进去。进场的时候，还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届时我们已经迟到了，所以我和朋友们坐在靠后的座位。座位还是按先来后到排序的，人太多，我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因此整场下来，我并没有看到Ryan或子颂。

没有社交机会！

没有火花！

那么我精心打扮成这副样子给谁看呢？我甚至还不知道Ryan有没有帅气地穿上西装。即使有失落，可幸有闺蜜们尽情畅谈，这一晚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晚餐后，我和朋友们不尽兴，到了学生公共休息室唠嗑。中间还进来了几位从印度来的学生，我感叹于他们各个身材比例好到像是从宝莱坞电影里走出来一般。初次见面，大家聊得很放，把我挂在别处的心牵了回来。

“Ryan发了动态！”另一位闺蜜歆婷 “宣告”。咱们组毕竟大部分是女生，总是喜欢讨论宿舍里的男生，子颂和Ryan的那个圈子拥有最多的优质男，常沦为我们的谈资。

我故作无所谓，顺势查看。两则动态都是美食的照片，第一则是方才正餐的，另一张是海南鸡饭的照片。

“刚刚吃得不饱吗？”我对着那张海南鸡饭的照片回复。

“这是今天中午吃的。”

我顿时脸红耳赤。

一旁的Esther看了，拍拍我的背。

“没事，谁都有社死的时候。”

我掩面尖叫。

***
我的手在快速按动，回答着Ryan好奇的问题。

“马来西亚是个多元种族的国家，请问可以不可以介绍一下你们国家的文化背景？”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北大？那里的学习氛围和这里相比肯定更激烈，但具体上是大家都做了什么来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呢？”

“既然北大的课业那么忙碌，你为什么还来交换？为什么选择了曼彻斯特？”

事实上，我很乐意告诉他一切有关我和我的背景。

可我并不认为他顺势问了这么多问题是对我起了兴趣。我们有个共同的女性朋友，她和我说过Ryan对一切事情都感兴趣，也同她讨论了很多关于日本体系和大学氛围的问题。

他对谁都是一副温暖和煦，与世无争的样子。他和子颂一样绅士，不同的是他会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的他，显得更有涵养和分寸。

可，那便代表着在他眼里，我和别人并无不同，发生过的点滴也不过是他的客气之举。

“你这学期在曼大拿了什么课啊？”

我耐心地整理出我的课表，他看了之后居然说我们明天有共同的一堂课！

那……那又如何？

“你要一起去吗？”

我欣喜若狂。

这时手机告示响了两声，是Esther和歆婷分别私信分享Jake，我们同宿舍好友的动态。我点开，其中一幕是Jake拍的Ryan，影片里的他身穿笔挺的西装，笑得很灿烂、很治愈。

“晚安。”我回复Ryan。

我放在手机，摘下眼镜，缩在床上。

我自问是不是太多情了？这么快就从子颂移情到Ryan了吗？

对于爱情的理念，我一向坚持追求的细水长流，在平淡繁琐的日子里也能甜蜜相守的联系。或许，我并不是真的喜欢Ryan，只是孤独太久，想要尝尝恋爱的滋味，想在每个竭尽全力奋斗的夜晚有个心里依赖的对象。

***
隔天，Ryan对我说：“Hi，我昨晚看见你走进来了。”

我有些彷徨：“嗯？”

“很漂亮。”

我的双颊晕染上一抹绯红。

今天的课堂很无聊，无聊得我有多余的心思观察身侧的他。

Ryan却是十分之认真，老师说的话，即使是可以用常识想到的，他都用心记了下来。

课堂后，我问他为何如此专心，分明他在金融学上比我更有学识，这些内容与他不过是芝麻绿豆。他说既然都花时间来上课了，他得确保这时间花得有价值，完全理解掌握，回家就不用再复习了。

好吧……

是我不懂事了。

“那再见啊！”此时的我们已经把我能想到的话题都聊了一遍，临近没话说了。我担心他和我独处不自在，觉得我不过也就这样，让人提不起兴趣。与其如此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走下坡路，我宁愿在相处得最好的时候转身，这样至少还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之后还有课对吧？那现在有空档，要一起去自习吗？”

鬼使神差般，我应了。

我努力集中精力干了两小时活儿后，他又说：“吃午饭吗？”

在英国消费若兑换马币，那是一个贵得令人咂舌。

幸好，我们的宿舍管饭，可只管早晚饭。我通常早饭吃得多一些，就可以省下午饭的钱。

对于今天，我觉得偶尔奢侈一下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打卡有名的餐厅，也算长体验。何况，和欣赏的男神吃饭的机会并不多。

曼城难得没有下雨，刮着清凉的微风。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快步的学生。我们俩融进人群中，人来人往，我没有如往常般注意擦肩而过的人们。

“你的菜来了，你先开吃吧！” 我说。他半个小时后还有一堂课呢。

“我等你一起。”

“吃吧！”

“不了。”

“我吃得很快，你不是没见过。”

他妥协了，拿起刀叉开始切鸡排。“你吃一块吧。”

他真的是把礼仪刻进骨子里了吧：会让我先走，但凡有一次他拗不过我，先走了，下一次就一定会让我先走；会帮忙我们俩盛水；尝了我盘子里的牛肉，就会切更大块的鸡肉到我盘里来。他对我，甚至可以说是照顾和迁就。我很享受这种被关照的感觉，可也清楚这不过是我们刚认识时的客套。

稍微对人家有点意思，就会把我们俩很遥远的之后都想了。我真的有病。

他又找话题：“你喜欢蹦迪、去酒吧吗？”

“不喜欢。你呢？”子颂喜欢蹦迪，他是他们那一群的一员，那他应该也是喜欢的。

“一般不去。”

“哦……”

谈话再继续。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都略懂。言语中，最能够让他雀跃的还属政治。他一个外国人，对马来西亚的政治状况的理解和分析更胜于我。平时他那么文静，想不到懂得还挺多。

而我仿佛不懂外面的世界天高地广般地在讲自身的经历。我是个过于上进，拼命揽活、干活的人。我渴望变得成功和优秀，所以不敢停下脚步。因为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了文学调研、学生记者、辅修经济、旅游实践等等的经验，我都拿出来和他分享，顺便调侃道自己总在焦虑和忙碌中度过。即便来了交换，还是只争朝夕的态度，拼命兼顾着旅游社交和学业工作。可这种苦和累结了果子，却是异常地香甜。

***
“你俩进展怎么这么快啊？”歆婷惊问。

“有吗？就一起上课、自习，吃个饭而已。”

“可你们是独处！独处啊！”

是。大家正处在容易春心荡漾的年纪，两个异性之间的任何情节都是那么容易地让人激动、起哄。

我瞟向了Ryan的方向，他正和别人聊得兴高采烈。

他应该是没有让他的朋友们知道我们今天单独过了。他的社交帐号从不发个人的照片，却会每天更新今天吃了什么美食。而他今天，没有发布新动态，连张他下午吃的炸鸡排的照片都没有。

估摸着，是怕众人知道后都起哄，闹得他尴尬吧?

我也不想咱们之间的氛围变僵，我觉得今天这样不受注视地相处，挺自在舒服的。

“你们有没有认为，他们那一群，没了子颂，好像散出很多小分队啊？他们好像都玩不到一起去了。”歆婷提起。

“是的，子颂总是能够把大家都拉进同一个谈话里。”

“不是还有Ryan吗？”

“是，他可是大伙儿调和剂的第二主力。没了他，估计大家饭点都不坐一桌了。”

我就这么有点像偷窥狂一样地观察着他们。一会儿，Esther神色凝重地问：“不过，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选择的就是他？”

“为什么这么问？”

“诸多原因吧，我担心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饥不择食。”

确实，前22年在感情上都没有什么水花的我在来英后居然频频心动。我难免会问自己对他们是认真的吗？

“首先选择对象还得选择可以无障碍交流的。你用中文的时候表达能力这么强，说英文就拘谨了不少。你热爱中文文学与创作。虽然他是混血，在新加坡上学，可他没接触过中文，能懂你吗？”

Esther 继续：“然后，他小你一岁，你不是一直喜欢比你大的，说更成熟，更会照顾人吗？”

“我现在觉得性格和年龄没有关系了。你说得都有道理。我钟意于他，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真的特别好。”

“看到你那么坚定，我就放心了。”

“我不确定。”

“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种喜欢会持续多久，也不确定他对我有没有另一层意思。就算喜欢，热情消耗完后他对我会不会腻？我需要多一些时间和他相互了解和磨合，我希望我谈恋爱不只是贪图当下的愉悦，而是能沉淀出细水长流的相伴。”

***
可我们有了那么一两次的相处或偶遇经历后就没有交集了，该如何“相互了解和磨合”呢？我感慨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我很在意，可我不能显得只有自己在介意。我担心给他压迫感，不敢主动接近。我有很多顾虑，他贪玩，而我有诸多工作缠身。他是个社牛的性格，一起去上课的那天，他一路上遇到的朋友就很多，老是停下与他们闲聊。硬闯进他的世界，怕是会造成两人都尴尬。如果他讨厌我，我还宁可保持现在让两人处得悠然的友谊关系。现如今，我只能等他向着我走来。

今天晚上，我守在宿舍食堂好久，也没见他来过。

我怅然地打开了他的ins。他发了两则美食动态，一张披萨照，估计是今晚的晚餐，第二则是牛排的图片，还标注了“昨天的午餐”。

我再导到我们的聊天框，他问了我的很多问题，我都还没来得及回复。皆是开放式问题，用小作文回复，合理。

“哇啊，不好意思让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回复。和你说话很愉快！我们星期二还有一起的课，见面再聊。”

我的心凉了一截。倘若他对我有点兴趣，会想办法延续话题的不是吗？

我惆怅地收起手机，走回寝室。

“Hi！你好！”我一惊。“哦子颂！欢迎回来。”

“好久没见到你啊！”

“旅程如何？”

“挺好的，你再坐会儿？我跟你说，这十天内发生了好多精彩的事情……”

“要不等大伙儿都到场的时候，你再一次过分享？我挺有兴趣的，只是现在有些困了，抱歉啊。”（明明之前还喜欢子颂的时候，独处是心动的）

“哦……没事，你注意休息！”

“晚安。”

***
这是个星期五的下午，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

我无精打采地赖在讲座堂的沙发椅子上，等待着上课。

手机响了两声，我一看是歆婷发信息了：“你知道吗？今天我才发现到和Ryan上了同一堂课，他还过来和我聊天了诶！晚餐和你说详情。”

这堂课难度不易。可我受到暴击后，无法集中精神吸收老师所传授的内容。

他也是“中央空调”吗？

细想，我和其他的女生相比，没有多与众不同、多令人感到耳目一新。

为什么要因为这些问题而烦恼？我这是彻底沦为爱情白痴了吧？单恋一个人真的会让人不自信。

***
“我们今晚去画画吧！”我高声说，抱着有些赌气又有些放纵的心情，像是想要忘记所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烦恼。

“我可以去吗？”子颂听见，凑过来问。

“来吧！”

我瞄了一眼Ryan的方向，他还在大家谈笑风生，聊得很痛快。

“走！”

哼！

***
我使劲儿画，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他可能根本不在意我的可能性。

当晚，幸得一群聊得来的朋友们，我过得很开怀。大家全程畅谈，就连举办的负责人都感叹我们这一群人的团结，和我们交了朋友。我们有来自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内地、印度尼西亚和香港的同学，这更是让他感到新奇，道明自己也是马来西亚人，在博士毕业后决定留英工作。不得不说，来英一个月，我认为自己收获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友谊，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

我们呆到很晚，待画好时，子颂看着我的画惊道：“你画的，不是Ryan经常佩戴的钥匙圈上，那只狼的图样吗？”

这下好了，半晌后房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看。

***
“Ryan走过来了诶。”Esther用手肘推了推我。

“哦。”

他说：“Hi。”

“Hi。”

我不敢看他，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当晚在场的人这么多，连子颂都在。这段时间，朋友们总会拿那件事情调侃我。不用说，消息肯定被泄露出去了。

我无地自容，处处躲着他。就连回复他的讯息也是极度简短。

他应该会因为我起了别的想法而感到负担吧。

我又再次当小丑了！

***
这天我又撞见他了，这一次我身边没有别人，他亦然。

他又搬出他那句格式化的：“Hi。”

“Hi。”我就要溜，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我。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哦，对不起！”

“没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最近很冷淡，是压力太大了吗？”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有什么差吗？反正你还可以找其他女生聊天。”

“没有啊，从头到尾就只有你而已啊。”

“上个周五，歆婷说你找过她！”

“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而已。”

“……”

空气静得很突然，宛如时间戛然而止。

突然，他说：“再见！”而后径直离去。

我呆在原地，脸上写满无措，可笼罩心里的黑雾却瞬间散开，缕缕光明照进心田。

***
两年后，机场。

我拖着行李走出关口，甚至不需要花半点心思寻找，来接机的人就已经迎面向我奔来。

“好久不见！”我扑进他的怀抱。

“我想你了！还有，毕业快乐！”

“我也想你了。你的中文学得不错嘛。”

“还需要学习很久，幸亏，我那顶好的中文老师找到了这里的工作，以后都不走了。”说完，Ryan甜蜜地在我的脸颊上烙下一个吻。

“嗯，不走了。往后我们都在一起，你可不能烦我。”

言毕，我回应了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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