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玲玲
第一次见她,她瘦骨嶙峋,就像一个骨头人镶嵌在门框里,但她一开口,我的眼睛顿时亮起,被眼前的她震撼了。她的一字一珠烙印在我的心里,听起来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霸气,那么的有理,字字铿锵。这些年,我就跟在她的身边,当着她的下属。
那个月,工钱第一次迟发了两天。她给大伙儿道歉,但不说明原因。听说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我嘘寒问暖了两句,这一问就问出了一个大问题。“女人最痛的疾病”找上了她,她哭也不哭,不闪不躲,不诉苦,只是和秘书交待了工作上的事,便一人躺在了手术台上,孤孤单单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当空气中只剩下医疗仪器和她的呼吸声,她是什么感受呢?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台手术在下午进行,隔天早上她便又像铁人一样进公司干活。这种先斩后奏,这种非一般的强悍是让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人已经出院,我能做的不多,送上小补品帮她恢复伤口及元气。我只能在心中为她祝福。这一病,让我更敬佩她。她没家庭,有的却是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但心里却装着满满对工作的热诚。我总记得她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很多员工等着开饭。”我不曾听出这句话中有半点压力及抱怨,相反流露出一份欢喜的承担。我喜欢。
这一病,我每天多加关注她。好几回,我注意到她的脸色不佳,她却说自己好得很。虽说我的心里总不踏实,但我能做的实在太少了。这个已经把工作和生活连在一起的人,每天都很享受进公司,每天都在办公中得到愉悦,总是乐在其中。我能做什么?只能为她默默念上《药师咒》,希望心诚则灵,她便能一切安好。
一个炎热的星期一,走进办公室,不见她的踪影。换做从前,她从不会在这个点离开。盼啊盼,盼不到她的归来,办公室没有了她就没有了生气。我的心总有着不详之感,惶恐不安。另个星期一,再下个星期一,每个星期一,她都不在了。我猜想她的身体出状况了,我甚至猜想这次的病可能比上次更严重,但,我不想追问,因为我懂她。我相信当她想说时自然会说。
虽然我很有信心她可以用她的意志力去战胜,但一边担心着自己的饭碗,一边担心着她,那种心就是吊在半空,随时摔个焦头烂额。除了星期一,她天天都进公司,见着她,听见她的声音,我的心才踏实一些。
一个星期二晚上,她向我坦诚了自己的病况。她的消失确实是去医院接受治疗了,我竟然猜对了。呵呵。我的内心里真的在“呵呵”,这声“呵呵”不是开心,不是安慰,不是伤心,只是觉得怎么会有如此热爱自己工作的人?这份热爱已将工作和生活二合为一,疾病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只能是冰山一角,打击不了她。换做常人,早就弃工作而不理,甚至对生命失去了希望。
化疗——一个听了都怕的老虎名词,她竟然用希望及勇敢将它变成了动词。是她让我看见,人只要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只要目标足够坚定,生命中大大小小的打击也终究是免费的营养剂。或许正是她热爱工作如生活,才有了打不败的顽强毅力。
看见脸色粉嫩的她,我这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有了安放的地方。看来,我的心也要找一个安定的目标安置,才能如如不动。与她初见相比,我觉得现阶段的她更像一座巍峨的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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