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 S.
那天晚上，我们因为洗碗的事吵了起来。
厨房的灯有点刺眼，碗盘堆成一座小山，他说：“我今天已经很累了，你不能晚一点洗吗？”
我手里的抹布甩得太重，水珠溅在他脚边。他皱着眉，我也没让步。那场争吵短得像一阵风，却吹走了整晚的温度。
后来我们各自关上门，家变得安静。碗还在水槽里，一半泡在水里，油花像细小的星。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我们之间的争吵就像这些油渍——不是污秽到无法忍受，却又需要一点耐心才能洗干净。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比他早。厨房的光线柔和得多，水龙头开的那一瞬，水声盖过了昨晚所有不快。我一边洗，一边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我们争着洗碗。他说男人不能让女人碰凉水，我笑他假装大方。后来生活变成一连串的习惯，谁先回家谁做饭，谁忙谁逃避家务。那些小小的不平衡堆起来，终究成了爆点。
我没有立刻原谅他，只是把洗干净的碗一个个擦干放回架上。每个“碰”的声响都像在整理思绪。水停下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没那么生气了。情绪像被水冲淡，不是被说服，只是没必要再坚持。
晚上他回家时，气氛依旧有点尴尬。他看了看洗净的碗，又看我。我没说话，继续削苹果。削皮机转得慢，他就走过来接下刀：“你削太厚了。”
我没抬头，随口说：“那你来。”
他笑了一下，接过苹果。那一瞬间，空气重新有了温度。我们谁都没道歉，但都在用各自的方式退一步。
吃完苹果，他去厨房倒垃圾，我听见塑料袋的沙沙声，突然觉得那声音很生活，也很心安。争吵过后的小事，反而更能让人察觉日常的重量——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相处，其实就是爱最真实的形状。
后来我们不再计较谁洗碗。有时他洗，有时我洗，有时干脆一起洗。水花溅到对方袖子上，他会说一句“你别弄我”，我笑着回“那就靠远点”。
他没走开，反而伸手去帮我关水。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水停下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所有关系的修补，也许就藏在这类琐碎的动作里。
它没有仪式感，也不需要语言。只是某个瞬间，愿意再靠近一点，不再用力争赢。
我后来学会不在情绪里计分。生活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无数次“我懂你累”“我也想被理解”的交错。就像那一堆碗，再脏也能洗干净，只要愿意弯腰、开水、花时间。
洗碗这件小事，最后洗走的不是油，而是我们彼此心里的硬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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