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音乐

赖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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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城猴庙前，音乐大响起来。当时，我正重访对面的华德善堂。泰女问我要不要上香，我谢绝了。薄板棺木和捐棺告示还在，暴尸照片登上了崭新的展示架，会堂一片欣欣向荣的迹象。小卡车停在庙前，乐手在其上猛敲鼓钹和弹奏电子琴，肤色黝黑的少女盯着手机，演唱节奏强劲的歌曲。活猴子在猴雕塑周围晃荡，旁边有一群跳舞跳得很High的师奶。师奶都穿黄制服，估计只是跟流动乐队巧遇，不像事先约好的。

菜市场在附近，围绕香火旺盛的大庙和千年的废墟。这便是真真实实的人间烟火了：皱纹老翁、驼背老妇、赤膊大叔、美少妇、汗流浃背的小伙子、洛丽塔，都在那里营生过活。清早，和尚赤脚出庙化缘，乡民跪下，奉献布施 — 想看活生生的化缘景象，到这样一个游客不多的泰国乡镇就可以了，不必飞到寮国的琅勃拉邦，跟着一大群老外起早摸黑，装模作样跪在大路旁作秀。

菜市场和庙的界限，并不泾渭分明，围栏之内也有摊贩。庙墙上的劝世绘图活色生香，丰乳肥臀。

是哪个宗教人物走进庙里翻箱倒柜，大呼别污我父圣殿？后世他的许多徒子徒孙（包括其他宗教的），只领悟到老师第一层粗浅的意思。自洁 — 脱离俗世的泥沼 — 只是跟世界和解的初级阶段。自洁的反面便是自卑的投射，逃离世界，将他人污名化。自洁到了化境，应是回归和拥抱。回归尘世，拥抱被斥为不洁的，乃为“渡”。

庙地停放着一辆载满音响设备的卡车，五颜六色的电线穿插接驳，不知是不是刚才那辆。噢，原来这样就可以把整个乐队带到菜市场了。

路上传来锣鼓声。华德善堂的游街队伍。队员都是着唐装的泰人。

以后再写什么歌，就别只待在殿堂里，给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们演唱了。应该去弄一辆这样的卡车，鼓钹喧天的开到市井间大道上，唱给顽童、妓女和走私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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