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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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鲸

童话说雨后会有一道彩虹，却不曾说过它会转瞬成空。

那一天，她与另一个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突如其来的大雨，替他哭出了声。

他从大树后出来，一把扔了手中的伞，看着它在雨中滚了几圈后停下，悄然无息地盛起了雨水。那雨滴砸在水面上，引起阵阵涟漪。

——滴答滴答。

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
有的人等雨伞，有的人等雨停。
以前他是前者，现在他成了后者。

今天是她的婚礼，连续几天的阴雨天，像是知道她要出嫁，在今日白天放晴了。但是，晚上晚宴未结束，他就出来了，迎接他的就是这么一场绵绵细雨。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往日里若知道这下会下雨，肯定会备上雨伞，但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他望着这灰暗的天空叹气，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被困在雨天中、回忆里，忽然里头的一位门卫出现在他身后，赠了伞。门卫应该是见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不忍他手上的西装淋湿，才有所行动。

他手上握着这把伞，有些恍惚，脚下久久迈不开脚步。
耳畔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记得一个雨天：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留下来的他们，相识相恋，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在一起。

现在又下雨了：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却是人走茶凉，赠的伞直接带走了他们所有的誓言。

——滴答滴答。

每座城市都会下雨，尤其是他所到之处，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乌云是在跟踪他，让他走到哪里都会想你，想念他们相遇的那个雨天，想念他们相识的那个城市。

殊不知，有个混蛋也如此。

在他们分手后的几个月，雨天给她送伞，送她回家。还教她淋雨、玩水、踏水坑。让她的小白鞋沾满泥垢，让她的衣服湿了，让她的发型乱了。

但他也让她笑了。

“我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玩雨，而我出现总是伴随着一把雨伞。
你当时没有拒绝，是不是因为喜欢我多过喜欢雨？

早知道，就叫这场大雨淹了这一切。
有本事，他带着你划船送你回去啊。”

他气得笑了，撑开了手上的伞却扔了它，缓慢步入雨中，任雨水沖刷自己脑中的所有回忆。想淡一点，再淡一点。但每一次回想，都更深入了些。

不知为何，落到脸上的雨，是滚烫的。

——滴答滴答。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我都能听成今晚有你。
多么美好的预报，还是主播知道我想听什么。
就算不是真的，也在提醒着我，该去找你了。
看看，天气好时带花见你，天气不好时带伞见你。
心里有你，重点是见你。”

——滴答滴答。

“在滂沱大雨中绝望不可怕，我会撑着伞向你走来。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但现在你走向另一个人怀中淋雨，就不需要我了吧？
我以为，你是害怕淋雨的，直到那天我看见你和他在雨中跳舞。
雨水勾勒出你曼妙的身姿，却是在另一个人的怀中舞动着。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给你撑把伞。
让你不要淋雨，那样就不会生病，就不会显得狼狈。
那时你明明就说我是你的英雄，而我笑笑揉了揉你的头。
而今，你却能在雨中如此嬉闹、愉悦跳舞，对着另一张脸笑得开怀。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时候我会扔了伞，毫不犹豫地抱紧你。”

他以为撑着伞保护你，自己湿了半边肩膀没关系，你也未曾沾染半分。
他以为，爱要用行动证明，而不是巧舌如簧的甜言蜜语。
所以他从来没说过爱你。
他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等待女孩发现，却等到一个晴天霹雳。

“我是爱你的，可是你爱我的这种方式，太难受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说爱我？我真的等太久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应这份感情，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女孩的哭诉彷彿还在耳边。
他一直不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张了口却是无声。
殊不知她想要的，就是她迟迟等不到的这种明目张胆的爱意。
一直到另一个人带着满腔爱意，热烈放肆地向全世界说爱她。
如此直接的感官冲击，如何不让人心动。

——滴答滴答。

“你为什么不说爱呢？”
“我不会说……”
“你不说爱，就注定了要失去她，这样你还不说吗？”
“我真的不会说……”

失去了下雨天撑伞爱你的权利，于是他选择淋雨爱你。
就这样在雨中漫步，没有人知道他在哭。

这一切就像一场大雨，灰灰爽爽又措不及防。
只可惜他在这场雨里淋湿感冒了。
现在，他还把药丢了……
而他无法开口……

——滴答滴答。

他的背影倒映在马路的积水上。
也是一身西装，身边却没了那个她。
站了很久很久，那教堂的钟声提醒着他，她会幸福。

“你要习惯下雨天没有伞，也要习惯了你的世界没有他。”

——滴答滴答。

从今往后，她的城市在下雨，他不再敢问她有没有带伞。
他怕她说没有，而他却无能为力。

“雨好大啊，他们都回不去了。”

所以年尾总是雨季，像一直在沖洗着什么。
待阴霾过去，便是一条清晰的明路，指引他向前。

——滴答滴答。

沉默的爱，在这个雨天宣泄。滴答滴答，震耳欲聋。
每个人都听见了窗外的雨声，和室内的新郎新娘坐在钢琴旁弹奏的那首歌：《婚姻进行曲》。

他又捡起了被他扔掉的伞，倒去所有雨水，撑在头顶，淋湿的发梢、寒冷的肌肤，欲盖弥彰。但他仍笔直地挺直了身躯，迈开僵硬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片的落地窗倒映出屋内与屋外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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