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雪莉
薄雾未散，老城街道宛如披上一袭素净的纱丽，掩映着时光的痕迹。
晨光未升，一抹橙色的制服已在朦胧中穿行，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枯叶随风簌簌飘落，而每一片落叶最终都被汇聚成堆。清洁工哈桑嘴里哼唱着熟悉的民谣，手里的扫帚如指挥棒般，为这老街奏响苏醒的序曲。三十年来，他始终坚定如初。
有人说，哈桑不仅是清洁工，更是这条街道的灵魂。
然而今天，街坊们聚在一起，个个满脸愤懑。
“什么？清洁公司居然说员工不能接受任何额外的金钱或奖励？”我难以置信地重复着。
“这根本不关他们的事！”米娜皱着眉头，语气愤怒。
水果摊老板拍了拍桌子：“荒唐！这不是奖励，是我们的感恩！”
另一名街坊接着说道：“哈桑叔拿这钱去旅行碍着谁了？”
我们试图与清洁公司沟通，却始终未能说服他们。
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60岁的哈桑依旧佝偻着腰，推着扫帚在街道上忙碌。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但他的笑容未因寒意而消退。
我坐在街角的咖啡档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带着笑意。
“有了哈桑叔，地上连一个垃圾袋都难找到。”
隔壁档的米娜将椰浆饭递给客人后，轻声叹道：“可惜哈桑叔这辈子从未出过一次远门。”
我放下杯子，疑惑地问：“为什么？”
“听说原本他孩子打算带他出国旅行的，却因一场肺炎去世了。这些年，他忙着抚养孙子，哪里还有余力为自己安排什么？”米娜说着，眼里透着怜惜。
不远处，哈桑推着扫帚走过，邻里和小贩们纷纷与他打招呼：“哈桑叔，早啊！”
“早啊，早啊！”哈桑憨笑着应答，手里的扫帚从未停歇。
等他走近，我笑着问道：“哈桑叔，再过两个月就退休了，有什么心愿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年轻时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比如巴厘岛的沙滩、京都的樱花，或者摩洛哥的沙漠日落……不过家里的开销大，还有孙子要养，恐怕是没机会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忽然一紧。他哼唱的民谣旋律久久回荡耳际，我灵机一动，转身对米娜说：“不如我们在社区发起筹款，帮哈桑叔实现他的梦想！”
米娜眼睛一亮：“对啊，这主意好！相信大家一定会支持的！”
次日，我们在筹款网站发起了一项活动，标题简单明了——为哈桑圆梦！我们写道：哈桑叔用勤劳换来我们干净的社区，现在让我们一起为他点亮一片属于他的天空！”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了。水果摊的老板第一个捐了钱。
“哈桑每天把我摊位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人又热心，这点钱不算什么。”他边说边笑。
邻居也纷纷慷慨解囊：“哈桑的笑容让我觉得温暖，工作又认真，我们希望他能实现梦想。”
不到一个月，筹款金额已超过五千元。我们兴奋得不得了，打算将这惊喜告诉哈桑时，却突然收到清洁公司发来的电邮，明确声明员工不得接受额外的金钱或奖励。
社区街坊知晓清洁公司的规定后，纷纷表示不满和失望。这时，有人提议：“那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把钱变成奖品。”
“可以举办一个社区抽奖比赛，条件是——”提议者笑了笑，“必须是在社区工作超过三十年的清洁工，从未请过病假，而且从未出过国。”
大家笑了，因为符合条件的，只有哈桑一个人。
比赛当天，我们大声宣布结果：“哈桑叔，恭喜您中奖了！”
哈桑停下手中的扫帚，疑惑地看着我们：“真的？”
“当然是真的！”米娜笑着递上一张旅游券。
哈桑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个孩子。他的眼里闪着泪光，颤抖着说：“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皎阳初绽，街道沐晴。哈桑的身影在街坊簇拥中愈显轻盈，一地尘埃无踪影。
（后记：本故事取材于伦敦清洁工保罗的真实经历，并经过改编，以致敬那些用平凡铸就城市温暖的人们）
Photo by Dimas Handy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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