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国芳
我一生只到过陶公府一次。那是40多年前的八十年代，高中会考后我从新加坡返回北马等待放榜，间中爸爸带我走过一趟。我们早上从巴东勿刹越过马泰边境，从合艾搭霸王车，辗转几站，前往泰文译音那拉提瓦 (Narathiwat)，华人称为“陶公府”的小镇。当时的霸王车就是一般的旧车子，除了司机还能塞进6、7人，颠簸摇晃，蜿蜒穿过橡胶园，抵达泰南东岸时已近黄昏了。
我们去到一个类似小型医院的地方，记忆中是一间大房子，摆满塑胶布床，躺着病人和陪伴的家属。爸爸说有位驻院神医，用特殊的方法治病，在颈项周围切一道一寸上下的小口，病就好了。院子里有一座隆起的坟墓，墓碑上有“大伯公”等中文字，香火鼎盛。爸爸上了香。他的颈上也有一道已经复原的疤痕。街上的小吃摊贩生意兴隆。
这次我从曼谷直飞陶公府，打算逗留两天，主要想寻访这个地方。机场到市区大约10公里，可乘如今泰国境内常见的面包车。我在市区、河边和海边游荡，没找到类似的房子。泰南三府没有国际手机漫游，在路上用不上手机地图，晚上我回到旅馆用电脑搜寻，仍然没有头绪。于是便启动了 ChatGPT 和 Gemini。
两个 AI 都很卖力，搜寻泰文报章和文献，找到几个结合佛教和民间疗法的暹罗高僧记录。我指定必须包含伯公墓 —— AI 把范围扩大到宋卡、哥乐、乩童等等，却找不到任何数码轨迹，建议我到周遭小镇探访华人社团，寻找线下文献。
后来我灵机一动，要求 AI 搜寻新马两地的中文数据。结果，Gemini 从新马报章及讨论泰国佛牌的线上群组，取得突破。根据记载，伯公墓是疗愈泉源，庙公传输神力治病；颈上切口，符合民间“放血疗法”的描述。上世纪70-80年代，这位神医在新马华社中声名远播，多人组团前往。
我再要求 Gemini 提供地址及图片，它就找不到相关的数字记录了。然而，它感谢我提供父亲的医疗回忆，声称这帮它完善了本身的数据和推理逻辑。AI 除了做事，也能供应情绪价值。呵呵。
我到处闲逛。街上有军警人员站岗，市区和海摊一带，小吃摊贩林立，小伙扎堆聊天，小孩掘沙，情侣野餐 —— 人们正常地过活。我无法借助手机地图，偶尔迷路，但凭着先前拍下的市中心钟楼照片，总可以问到路。我的泰文词汇有限，但“Trung Pai”是直走，还是听得懂的。后来我发现：(1) 马来文在这里很好用；(2) 泰南三省切断所有国际手机漫游（不只是新电讯），是为了防止分离组织用来引爆炸弹。
第三天中午，我出发前往泰马边境。我用马来文和酒店前台沟通，安排一名员工用电单车载送我到几公里外的公车站。到了车站，我跟柜台小姐说“Golok”，她一脸慌张：小巴刚在几分钟前开走，下一趟要等三小时！结果还是以马来文搭桥，她请另一位电单车骑士载送，并电告小巴司机在路旁等我。几分钟后，我登上小巴，付骑士50泰铢，小巴100。大约一小时后，小巴把我送到哥乐关口。我在泰国关卡盖章，步过横跨哥乐河的小桥抵达大马口岸。40年前，我和爸爸也在此通关，却是由舢板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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