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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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嘉情

电台于电视已经连续好多天播放着关于新冠肺炎的新闻，渐渐累计病例已高达五百人并且有传播的趋势，中央政府无奈宣布封城政策，沈俞瑾工作的律师楼也因防疫政策而暂时让全体员工暂时放假。

喧嚣都市，华灯高挂，月光并让没繁华的都市增添几分冷清，反而更让人觉着糜烂。人来人往，无人在意身旁之人究竟发生着什么，沈俞瑾早些时间接到父母的电话，让他尽快返回家乡，有个好照应，稍微收十好行李后，便匆匆忙忙赶往火车站，沈俞瑾上了车坐在座位上无聊的按着手机，被折腾了那么久，惹得他有些烦躁，看着座位上牵着手的情侣，内心有些感慨，按进了微信处，刷着无聊的朋友圈，熟悉的脸庞顿时迎入眼里，她剪了长发，一头清爽的短发很是好看，微信文案处简单的留了一句：如今国家需要我，我便随时出征。沈俞瑾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瞇起了眼，朦胧的意识中，他记起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影子。

学生时代那些暗恋的小心思，早已藏在他的心底里，兵荒马乱。

一直以来，沈俞瑾在班上都是让师长头痛的学生，成绩不优秀，上课倒数着下课，课堂上昏昏欲睡，盼望着迟早有一天离开这个烦躁的校园，直到偶然认识了郭初姿，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郭初姿的，他只知道有一次再见她时，他开始不着急回家了，上课昏昏欲睡，但老师一叫她的名字，他还比她先抬头，想多看她一眼，这或许就是初恋的感觉。

沈俞瑾人生几次的窘迫都会被郭初姿遇见。高二上学期时，他是学校的篮球队队长，只因为他在篮球场上接受了学妹赠送的礼物，收了学妹写的粉色告白纸条，被全体师生全校通报，到校长室罚站忏悔。

郭初姿身为班干部，看热闹不显事大，跑来校长室，掂起了小脚，拍了拍他的脑袋，懒洋洋的笑着，淡淡的开口启。

‘‘原来你不喜欢我噢，早恋还要被抓到，还不懂得藏着，真笨。”

他只敢把他的心思藏在心里，又哪敢说出口。过了很久，他再也不想压抑着自己的爱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试探性写了一封情书塞下了郭初姿的座位下，情书上有他这三年的小心思，坦露了他的心意。

原来，他捂热了她的心，他三年的爱意，足够感动了她，后来的故事并不如童话故事那般美好，他们的故事就像很多故事一样，成为永远的遗憾，高三时，听说郭初姿转校去了上海的高中，他们的感情也渐渐落幕，没有答案的初恋，她就好像一场梦一样，落在了他的心头上，永存心底，再也回不去了。

广播声响起，一直循环播放着，本次列车已到达了武汉，沈俞瑾悠悠转醒，在广播声中听到武汉二字后像受到惊吓般睁开了眼睛，武汉？他的家乡可是在河南啊，这怎么会停在了这里？

新冠病毒到处蔓延，武汉封城了，火车已经是最后一程，命运总爱给自己开玩笑，沈俞瑾只好拿起手机寻找着饭店住所，想着挺过这两周就好，可现实可重重给了他一击，如今因为防疫措施所有酒店饭馆的已经不能入住了，这如今有钱也找不了住所。

沈俞瑾焦头烂额之下刷到网上有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如今的他可不管那是什么工种了，只要提供住所的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干，他拨通了网站写的电话号码，答应了别人的请求，如今立刻可以开工了。

可谁曾想人在囧途的一个决定啊，能足够改变沈俞瑾的一生。

负责人和善的向他摇了摇手，沈俞瑾踏着沈重的步伐随着负责人进入医院，拿上工牌一看，九楼清洁工人，谁能想到一个律师会如今成为了一个清洁工人呢？负责人将他交给走廊的护士后变匆匆离去，这位护士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她熟悉的将一件防护服递给了他，本想教他如何穿上防护服，可警报铃声想起，她又匆匆离去了，留下一脸错愕的自己。

他随意的翻翻找找身上的防护服，在自己身上比手划脚的，有个人伸手拍了拍他，转眸回去，回头望有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姑娘，对他露出了标准的笑容，她的防护服上有写着河南二字，她亲切的对着他开口道：‘‘这防护服可贵了，容不得你这般糟蹋。”

许是同乡的人，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熟悉，但也或许不过是错觉，但眼前的人宛如黑夜里的光，指引着他方向，让他感到安全感十足，她手把手的教导他如何穿上防护服，就连家乡也不需要询问，便熟练的在他穿上防护服后帮他写上河南二字。

沈俞瑾随着她一层层的消毒再踏上电梯，终于到达了九楼，病房处布满的全是病重的患者，基本上患者都已插着呼吸器，那是第一次沈俞瑾那么贴近死亡，感受到人命脆弱。他不敢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只得随后跟着她的步伐进入到清洁室内，一股消毒剂扑鼻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好几下，抬头又听见眼前那女孩发出阵阵笑意：“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你可要面对这些物品整整三个月啊。”

女孩的这番言语让他面红耳赤，这一个大男人怎么在她眼中竟然如此笨拙，他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头抄写着护士长叮嘱给他的工作，清晨到达后就要消毒地板，下午要拖病床的地，适当的时候要帮护士帮忙擡起病人，然后晚上帮忙换床单，玲瑯满目，各种各样眼花了乱的工作，沈俞瑾心里感叹这份工作可真是比在律师楼加班还要幸苦。

沈俞瑾回想工作的第一天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晓那一晚一回到酒店，他的身体一碰到床，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如沈俞瑾所料这工作的第一个星期的工作量可真是排山道海，时间根本不够用，忙里偷闲时，他都会揉了揉自己那就快疼死的腰，要不然回到酒店后，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瓶铁打酒了。

这谁能知道，自己的窘迫又被眼前的女孩看见，虽说隔着防护服也能看出她笑意的眼神，沈俞瑾也不愿打破她对他的嘲笑，只得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没想到这女人还向前夺走了拖把，穿着防护服的她显得有些笨重，她在医院的角落蹲起马步在帮他擦地：‘‘ 这样的姿势才叫正确，你那老年的腰才不会疼。’’

每返回酒店，这心头却会莫名其妙想起那个病房的护士长，沈俞瑾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想要看她一眼，可每次抵达医院后，她总是比他早又比他迟回，只得自己开口询问她，沈俞瑾于她对视，略带尴尬的说道： “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眼你的样子？”

谁能想到眼前的姑娘只笑了一笑，隔着防护服拍了拍他揪着裤兜里的手，语气略带浅浅的说道：“待疫情消散后，我们去武汉大学一起看樱花盛开的样子。”

都说时光飞逝，转眼间他已经在医院工作两个月半了，从当初的慌乱变成了如今的利落，他最喜欢就是帮忙护士去楼下拿午饭的时间，热腾腾的饭菜让幸苦的他们有了满足感，他特别珍惜将饭盒递给她的日子，他难得会从她的憔悴的眉眼看到笑意，尤其如果当天的夥食是热干面，她的笑意更是浓烈。

可上天总是爱给他们开一个玩笑，那是一个阴暗沈沈的日子，外面滴滴嗒嗒的落着小雨，他像往常一般返回医院处打算执行任务，余光瞟了许久许久，再次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沈俞瑾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询问着咨询台的护士，却见护士将头低下，支支吾吾的不知在隐瞒着什么：“护士长家里有事，请假了好几个星期。”

终究纸还是包不住火，一次巡查病房时，医生有一张病例不小心掉落出来了让他捡上来了，抬头扫了一眼病例，病例上的名字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郭初姿，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名字。

他终究抵不过自身的好奇心，在病房处的视窗一间间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皇天可算不负有心人，沈俞瑾推开了病床门，看见了记忆里那个身影，可如今那个绑着马尾的小丫头啊，怎么会那么瘦小的躺在此处，那个清秀动人的脸庞上，怎么会那么的苍白无力，郭初姿的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他低下头聆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逐渐泪流满面。

沈俞瑾第一次才知晓原来生而为人可以如此无力，看着睡在病床的她，他竟然什么都做不到，擡头看她床头旁留了一封信件，他强忍着泪水，将信件打开，如他所料，信上所至是属于沈俞瑾的一封信。

沈俞瑾:

你怎么到现在还是和高中一样那么呆啊，我站在你面前那么多天了，你竟然一次也认不出来我，可你知道吗，我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记得你了，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想你，感情真的可以让人忘乎所以，我们的爱情遗留在校园内，可我却依旧放不下你。

思绪了很久，才决定写这封信给你，如今疫情肆虐，我穿上战袍，剪了短髪，随着医疗队出发，这病情反复，说实话我也会恐慌，可我更不愿留有遗憾。

你知道吗，你每次贴在外卖盒的便利贴真的好像高中时你递给我的情书一样，我还记得你说情窦初开的女生应该会喜欢粉红色，你看起来脸色泛红，我想大概是因为害羞造成的。罢了罢了，我这种大美女又怎么会和你计较那么多。

沈俞瑾，枯黄的梧桐落叶载着我少年时代的心动，在所有人声鼎沸的欢喜，我唯独看见了你。

希望这次的告白还不会迟。

读完信件后，沈俞瑾的泪终究还是止不住了，他伸手紧紧抓住郭初姿的手，另外一只手轻抚过她的发丝，见她微睁眼，他别过头不去看她，却见她发出那熟悉的笑意。

他克制自己的泪意挤出一点微笑，她依旧笑靥浅浅，见她沙哑的嗓音，沈俞瑾垂眸，低下头，轻抚过她的脸庞：“我不怪你了，一年后，记得我们的约定，替我看看这盛开的桃花。”

语毕，郭初姿也渐渐在他的怀中闭了眼。男人眼底蕴着暗色，牢牢将她抱进怀里，对着她的眉眼吻了一遍又一遍，声音低沈发抖。

郭初姿在安抚一个患病的小童，不小心被她抓烂了手套，因为要为她置入胃管难已放手，根本没时间更换手套，才会导致发生染疫的情况。

那年冬天，这座城被封，经历了多少感动，沈俞瑾听着广播一点点宣布病例的减少，一点点的宽松防疫政策，那颗悬着的心最终还是放下了。

终于冬日暖阳，阳春三月，报道上无不争相报道着武汉大学那盛开的桃花，这座她用生命守护的城市，终于再次醒来了，沈俞瑾带着郭初姿的信走过武汉大学的街道，看着人来人往的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烟火气浓郁，沈俞瑾低头弯腰捡了一片掉落的桃花放入口袋中，走到附近的摊位，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干面: “花醒了，热干面也醒了，这座城市很美。”

来年广州再次发生疫情，广播上一直呼吁大家成为志愿者，如今的沈俞瑾少了第一次的紧张于不安，第一个举手报名成为医疗队志愿者，他抬眸瞧见郭初姿的身影，如今，他可要把郭初姿的那份，也好好活下去：“我们想为我们的国家出一份绵薄之力。”

Photo by Vladimir Fedotov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