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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峇拉煎米粉

by MingYan Yap

宇佐木若子

关上笔电,我终于把这几周的工作完成。两夜的不眠不休让我眼皮沉重,但也抵不住肚子咕咕作响。

“妈,给我弄吃的。”

对了,爸妈回乡祭祖,下周才会回来。

穿上外套,我打算到隔壁家的小食摊吃一碗面,快速解决温饱问题。 然后,睡觉。

“阿姨,给我一碗峇拉煎米粉。” 我说。

“小少爷,你终于来了。” 阿姨问道。

“阿姨,你认识我?” 我好奇。

“你是梨花姐的儿子,对吧?你妈常跟我提起你。”

“我妈常过来?”

“是啊,每天中午她几乎都会过来坐一坐。前些日子她还教我几个煮粉的诀窍,真的很好用!”

“我妈竟然会做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近坐下。

“她还跟我说你极其讨厌这个味道,是真的吗?” 阿姨跟我确认。

“呃……也没那么讨厌……啦!”

我不敢承认,害怕今天这顿午餐会被我的一句话搞没了。这可不行。

“其实你妈妈做的,比我的好。”阿姨一边烫着空心菜,另一只手把米粉丢进汤里。

在我印象中,妈妈从来没在家里做过这道峇拉煎米粉,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嚷着很臭的关系吧!

“当年,你的祖父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的时候,梨花姐就帮他打下手,打包、收钱、送餐。” 阿姨送上我的米粉,直接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起是想找我唠嗑。

“后来赚了钱,你祖父就在咖啡店租一个摊位卖起峇拉煎米粉。你母亲还是一样做着打包、送餐和打扫的活儿。”

我心里疑惑,这阿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祖父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祖父就是一个每天盘坐在地上,看报纸、看书、睡睡午觉、弄花浇水过一天的清闲老人。至少在我“认识”他的那些年,他就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你祖父突然病倒住院,好几天不能营业。在那个手停口停的时代,你母亲只好硬着头皮,照着祖父的口述和自己的记忆,开档煮粉。”

我一边嗦着粉,一边说:“妈妈好厉害哦!”

“厉害什么啊,她都被骂惨啦!那一天,我记得十分清楚,面太糊、菜太生,最要命的是汤头全是辣味,像在喝辣椒水一样。哈哈哈。现在想起来特别好笑,当时她可没少挨骂。” 阿姨仰头大笑起来。

“阿姨,你怎么知道这么些事?” 我咬了一口皮蛋,有苦味,不喜欢这味道。

“因为我人就在现场啊!你妈妈跟顾客道歉,把顾客送走后,就哇哇大哭起来。我看着揪心,本想过去安慰她,没想到她竟然让我尝那汤头。我跟她说,峇拉煎和辣椒放太多了,会有苦辣味。”

“阿姨,你好厉害,竟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有什么难的?谁都不喜欢吃苦的东西,这个道理很简单。又苦又辣,更是让人难以接受。”

“后来,是你教妈妈怎么熬出峇拉煎汤头的吗?”

“是你妈妈自己试出来的。可怜我的肚子,那种乱七八糟的峇拉煎汤,我喝了三天。”

哈哈哈, 我能想像妈妈那股非成功不可的蛮劲儿,到这把年纪了,她还是一样。

“哦,原来你跟妈妈是这样认识的。” 我把最后一口汤汁喝完,光盘。

“我给你妈妈试了三天的汤,她为了报答我,请我做帮工,还给我加五毛钱的工资。虽说是帮工,但是你妈从来就没把我当工人看待,不只带我去买衣服、买鞋,还帮我梳头打扮。她总是说,有一个漂亮的服务生,才能吸引更多顾客来我们的档口。”

我看着阿姨的打扮,果然跟母亲如出一辙。长发在后脑盘成髻,黑色及膝的圆裙和老北京的黑布鞋——这是母亲从年轻到老的标准装扮。我怎么就没发现?

“你妈说下周让我做新的尝试。到时候,你要过来帮我们试吃哦!” 阿姨起身,收回我吃完的碟筷。

“阿姨,你还没收钱呢!” 我急忙高呼道。

“不必了。到时你过来试菜,就算是抵消了。”阿姨说。

我站起来,双手叉兜,往家的方向走。

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

手艺的传承,讲求“有心”。妈妈把手艺传给阿姨,是因为阿姨有心学。我相信阿姨能把这门手艺做好做熟。或许阿姨会把这门手艺传给她的儿女,也可能会传给别人;又或许以后吃到的峇拉煎米粉跟现在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但是我相信,这个有妈妈味道的峇拉煎米粉,一定会一直流传下去。

Photo by Conscious Desig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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